夏守忠带着安儿回来,安儿手上捧了一叠生麻布,夏守忠手上则捧了一叠粗麻布。
进门便听说王熙凤正在午睡——啊不,正在独自神伤、不许任何人打扰。
夏守忠看看安儿,安儿谦逊地往后退了半步。
夏守忠翘翘嘴角,微微颔,然后叫齐了刚吃完饭的众下人,朗声吩咐:
“奉太子教令,咱们承徽要按未嫁女规矩,为故去的祖母守孝一年。
“依例,下晌本掌事会去承恩殿,求太子妃准许,承徽明晨叩见、辞孝封殿。
“另外,明晨,大明宫司籍女官孟某会过来,从此正式给咱们承徽当西席教师,同时掌管贴身诸事。
“待孟女官抵达、太子妃正式下令,咱们宜秋宫东殿可就要封殿了。
“既是封殿,那这一年中,诸位,咱们可就不能随意在东宫走动了——”
夏守忠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富贵、景顺、巧莲、巧桂的脸上一一滑过,“所以若有什么须得交待的人、或事,自此时此刻起,到今夜寝时止,都好好地交待了去。
“过了今日,再让人抓住咱们随意往外跑,那毁的,不仅仅是各位的性命,还有承徽的名声。
“承徽的名声,可比你我的性命,要紧多了!”
四个人听着这温声细语的声音,后脊背只觉得凉,各自都忙低了头,齐声答应:“是。”
“既如此,安儿姑娘?”夏守忠礼貌地看向安儿。
安儿深深点头:“这几个时辰,承徽身边交给我和如儿。我们没甚么需要出门的。”
夏守忠微微欠身:“那辛苦二位了。”
朝着众人摆手,“给你们放假,去吧。”
待王熙凤悠然醒来,伸了懒腰,喊人服侍时,便只有如儿走了进来。
王熙凤诧异:“旁人呢?”
“夏掌事带着安儿去了承恩殿,替您明晨求见。其他人……景顺在外头守门,另外三个告假回家一趟。”
如儿先禀告了众人行踪,然后把夏守忠宣布的话一字不错地复述了一遍,小声道,“奴婢瞧着,这几个里头,倒是巧莲更可靠些。”
“嗯嗯,我听我好如儿的!”王熙凤笑靥如花,顺便还捏了一把如儿已经粉红起来的小脸儿。
梳洗完毕,王熙凤便坐在床沿儿上,看着如儿把生麻布和粗麻布一起铺开,裁好,帮她大概连了一下,然后才递给她,轻声细语:
“照说,承徽该服一年齐衰,用粗麻布、齐边。
“可早起承徽既然说了让安儿姐姐要了生麻布来,不妨便再做一身斩衰的。
“回头不论是送去府里,还是跟太子说想再守两年,也有个说辞。”
王熙凤顿时眉开眼笑,上手再往人家腮上捏了一把:“好丫头,真是聪明剔透!你怎么知道你姑娘我想要守制三年呢?”
如儿羞涩,抿了抿唇,方垂眸低声道:“先前听说……先老太太跟二老爷提到了咱们家大爷的族长继承之事……
“若是二老爷已经动了想让二房的义大爷顶替咱们家大爷的心思,只怕这回便会让义大爷直接照着承重孙的规矩穿孝守制。
“可咱们家离得远,待知道二房此举,怕早就半年之后了。
“如今姑娘虽然不便知会金陵,但若是二房真的做得出来,姑娘索性也跟着穿斩衰。
“反正当年老太爷把家庙都落在姑娘名下了,那不比二房自说自话更加名正言顺些?”
王熙凤双手一拍,眼睛都亮了:“果然我夸得恰当!我的如儿平常不说话,可事事都心里有数!我把你抢回来,可算是抢到宝了!”
如儿一愣:“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