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九筷子差点掉在地上:“然后呢?”
萧生纨眼底划过一抹凉意:“然后?据说现在那地方夜晚还能听见鬼哭般的哀嚎。”
“你别吓我啊……”
“兹事体大,朝廷不得不派人调查。不过天下大乱,就是再多死个几百人,结果也多半只是个‘魔教所为’。”
“究竟是不是魔教,江湖人心里都有数。”
“我草……”谷九这次是真吓掉了筷子,“秦兄,你之前还说过华山不取人性命!”
萧生纨吃得有些腻,举杯喝口茶水:“这人是华山大弟子,不管华山的屠刀要指向谁,都与他无害。言语之间自然多有维护。”
“并非所有宾客都被杀了……何况之后掌门亲自处罚了两位长老,以命偿还罪孽。华山是正道,会守江湖规矩,只是其中出了几个败类而已。”
秦净峰低声道,但这苍白无力的言语反而像在辩解。
“规矩?江湖最大的规矩,就是武力。这世间从来拳头大的是爷。”
“所谓规矩,对华山唯一的约束不过是,让他们为自己恶行蒙上正义的伪装而已。”
“以武力震慑,终究不能长久。华山不得人心,迟早要吃到教训。”谷九静下心来,换了双筷子,为了手上不闲着,又夹出两片羊肉。
萧生纨对谷九的说法不置可否,倒是很赞同华山终将衰落的观点:
“你说的什么人心,未必能起作用。”
“不过,华山越是强大,越有人趋炎附势,其中鱼龙混杂,道德败坏之人就越多。他们不会对华山有多少感情,却会仗着华山背景恃强凌弱。”
“依我所见,盛极必衰,迟早有一日恶贯满盈。”
秦净峰长叹一声。
华山正在走上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他焉能不知?
可长老们早将华山内部权力瓜分得差不多,那名义上是他师父的掌门则甚少见面。
人人敬他,却不听命于他。
秦净峰只在练剑一事颇有天分,如何收买人心、争权夺利,一概不知。他本以为手中剑便是一切,可武器再锋利,功法再精妙,也赢不过人心。
连莲娘那般善良温柔的人都说他太傻太笨。
回想幼时听说书,听那一代代大侠挺身而出对抗魔教,心潮澎湃,无数次为自己有幸加入华山而自豪。可摒除“魔教”这个抽象的符号,江湖里最大的祸害,竟然是他的师门?
虽然急切,却不能,也不知道如何改变。最终只能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远离华山,多做好事以求偿还师门恶果。
当初奋不顾身地要去帮上官莲也是如此。并非单纯有恩必报。只是希望,他身死之时,问心无愧,能如大丈夫凛凛立于世间。
却又想:谷兄何等人物,怎会不明白连我都知道的道理?他一直佯作不知,是否在顾及我的心情?
不,他的一举一动必然有深意,只是我愚钝,看不出来。
就像谷兄讲过的说书先生,没有一个故事是无用的。
莫非,谷兄其实有应对方法,只是没有明说吗?
秦净峰脑补之下,连谷九沾满蘸料的嘴角,都仿佛挂上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脑子不好,就如同上官莲说的那样。
当即叩:“请谷兄示我解决之法!”
“?”
谷九疑惑。
什么解决之法?解决什么?
萧生纨冷哼一声,道:“你这蠢猪,走了一路,可算意识到了。难为谷九构思那些故事,我都替他觉得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