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不假思索道:“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也许从长远来看,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觉醒斑纹的剑士活不过二十五岁,这句诅咒似的话语难以让人轻易忘记。义勇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焦虑,心情姑且也算得上轻快。
再说了,就算把这几个月的时间与余生重迭着进行比较,实际也不会占据多么鲜明的比重,更无须担心了。
这番发言是否真的让绀音放下心来了,他判断不出来,只看到她努了努嘴,用力呼了一口气,吐息声听起来有点像是叹气,不过本该与叹息一起出现的愁眉苦脸,倒是一点都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
“说得也是。”看来她是真的放心了,“那就安心地回去咯!”
她又开始蹦跶起来了。
最后的柱合会议早已结束,由一时的小聪明所引发的巨大混乱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之下也总算解决,义勇和绀音在产屋敷的逗留了比预计还要更久的时间。如今总算是能够按照原定计划,启程回刀匠村了。
说实话,不舍或是感伤,这些情绪倒是一点也没有。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挥手道别,再度相见的日子也会很快到来——无论是马车还是或者,又或者是最近越来越常见的汽车,就算是只用自己的双腿,总能够将彼此间的距离彻底消除。但辉利哉和彼方看起来多少有些沮丧,送了他们好一段路,恨不得要跟着他们一起搭上前往火车站的电车才好。
“吶!”
电车马上要到站了,能听到远处响起的清脆铃声,几乎要把辉利哉的话语盖住,不过仍然能听到他说,
“等到了夏天,这里的绣球就开了,往年父亲和母亲总会坐在庭院里赏花。我们还会一起享用茶泡饭。如果今年的夏天,大家没有什么忙碌事的话……就一起来看绣球花吧!”
他满怀期待的,站在一旁的彼方也不自觉伴随着他的话语点点头。明明是充满热情的邀请,可不管怎么看,他们俩都好像很紧张。
以前的夏天总是劳劳碌碌,不过往后的夏日大抵都能悠悠闲闲的了。无论是不死川还是义勇,自然都没有拒绝的必要。
至于绀音嘛,她在听到“茶泡饭”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疯狂点头了——她还从来都没尝过呢!
铃铛声越来越近,碾过铁轨的电车竖着椭圆形天线在站旁停下。搭上车,最后再挥手道别。辉利哉和彼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过了一个拐角后,就彻底看不到了。
一共坐了几站,不死川比义勇和绀音更早下车了。
在无聊的理书时间里,曾听他说过,打算前往各地游历闲逛,不过在此之前要先修好家里的旧屋子。他的旧家好像就在附近不远处。
“我以前也想过这种安排。先修缮祖宅,再到处闲逛。”义勇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不过只是短暂地想了一下而已。”
“哦?”绀音歪过脑袋,对他的后半句话很好奇,“‘短暂地想了一下’是有多短?”
“嗯……才刚想到就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确实是有够短的。
而且好像和她的“在五郎的家里每天过混吃等喝再顺手干点家务”这一无比闲散的未来计划冲突了。
绀音不吱声了,琢磨片刻后才说:“要是被实弥知道你和他的计划一样,他肯定会咬牙切齿然后凶巴巴地朝你大吼‘不准学我!’之类的话啦。”
好像在故意吓唬义勇,她一边说着,还不忘像模像样地学起不死川的表情。
当然了,是夸张了一百倍的版本,以至于吓人程度也缩减了一百倍,看得人只想笑。
“他不会这么说的。”义勇很笃定地说,“他不是小气的人。”
绀音习惯性想要反驳,不过确实无从辩起——不死川的确不小气。她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莫名感觉试图说出反驳话语的自己才是真的小气。
在这尴尬时刻,幸好车窗外传来了扑棱声,足够扇走笼罩在她脑袋上的尴尬阴云。转头看去,原来是宽三郎追上了他们。
连日来总在整理书柜,没怎么留意宽三郎的事情,只知道老爷爷乌鸦正快快乐乐地和家里的小乌鸦们住在一起。估计是沉浸在天伦之乐里了,它一回都没来探望过义勇或是绀音。
对此是否恼怒了?这倒是没有。所以绀音依旧还是会摇下车窗,让宽三郎顺利地飞进车里。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待在主公大人家里,和你的孙子们一起住呢。”
把宽三郎捧在手里,绀音酸唧唧地说。
可能是习惯扎根太深了,她还是学不会改口,总忘记直呼辉利哉的名字。幸好在这个问题上绝不会有人苛责她。
宽三郎抖抖羽毛,把一路飞来沾染上的细密露水统统抖落到了绀音的手里。如此一来,它便能轻巧地飞往义勇的肩头,还蹭了蹭他那粗糙的发梢。
完成了上述这一系列的行动,它总算空闲下来了,慢悠悠地坐下来,脖颈几乎要缩到看不见,就这么把自己了变成一团黑色的毛球。
“我的孙子们确实邀请了我与它们同住。鬼已经消灭了,接下来用不着东奔西跑,和孩子们待在一起其实挺好的。”它叽咕着,“就是……”
“‘就是’?”
这话真是钓足了胃口,义勇和绀音都向宽三郎投去了探寻的目光,而它依旧团作一团,自在得很。
“就是想着,要是我不在了,由谁来为你们指路呢?”它抖抖脑袋,好像要把脖子缩进翅膀里才好,“你们一定会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