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堂堂如此守城之将,纵使是英雄残年,死也该死得痛痛快快,又怎能任由刑部那些酷吏肆意折辱。可败军之将,本就该任人处置,他这一丝无用的恻隐之心,又怎么不是“妇人之仁”呢?
沈千意苦笑了一声,终于磕头道:“臣沈千意,叩谢君恩!”
他的尾音落下,皇帝已踏出了御书房的门槛。
高福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太后来信了。”
萧听澜起先还没听见这话,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应了声:“嗯?”
高福忙笑着将驿馆传回来的信呈给皇帝。
萧听澜拆开信看了,脸色终于稍霁。
信中太后说还有十来日便能抵京,萧听澜一面吩咐高福着人去打扫寿康宫,一面接着往下看,却忍不住眉头一蹙。
便见太后接着说道,他的表妹张彤儿亦跟着一同过来了。
(小修)
“大哥,要不,还是上点儿手段罢?”
小吏弯着腰,给刑部郎中崔妄奉了一盏茶。
透过帘子,能看见烈日下杨氏家主仍旧跪得笔挺的脊背。
崔妄心头烦闷至极:“上上上!你以为我不想上手段?!你没听见沈相公怎么吩咐的?”
抓了杨诚以来,尚书令沈千意三天两头召集他们刑部开会,就“如何拷问杨氏家主”提出了非常多的指导意见。
这沈千意听说与皇帝曾是过命的交情,如今又高居尚书令一职,乃名副其实的当朝宰相。他提出的建议,虽然都是些外行建议,崔妄也不得不遵守。
蹉磨了大半个月,刑部最狠的手段就是把杨氏家主丢在烈阳下炙烤,这能拷问个屁的东西出来?
崔妄咂了一下嘴,不无寂寞:“再这样耗下去,老子那些宝贝刑具都得锈了。”
他接过茶水,提起茶盏,嘴唇在杯沿轻轻一碰,却忽而道:“不够烫!”
小吏吓了一跳,这茶水的温度向来是大哥喜欢的温度,怎的今日却…
也不敢多问,忙另去烧水,又奉上一杯。
崔妄接过,只碰了碰杯壁,又连声喝道:“不够烫!不够烫!”
小吏吓得手一抖,茶水溢出落在他手背,他一龇牙:烫的啊!
但瞧大哥不耐的神色,只好连忙转身又去烧水,再端茶时连茶叶都不放了,一待水滚忙不迭筛上一杯,小跑了送来。
崔妄终于接过,掀帘子出了营房。小吏又连忙给他举了把伞遮阳,两人行到了刑场正中央的男人身前。
崔妄眯着眼:“杨诚,你行个好开个口。你痛快,咱们也痛快,如何?”
杨诚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崔妄叹一口气:“何苦呢?”
蹲下身,与杨诚平齐视线,上下一打量,笑道:“晒了这么久,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