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兄弟姐妹,对同龄男人的了解仅仅限于能用眼睛观察到的粗浅表相。
短硬的头发、宽大的骨架、大碗的食量和劳作后身上难闻的汗味,没哪一点吸引人。这也是为什么姚春娘在家拖成了大姑娘也不嚷嚷着嫁人的原因。
她打心眼里觉得男人身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嫁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然而此刻姚春娘看着齐声,却觉得自己连这粗浅的认知都太过寡淡。
她的目光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又不受控制地移向了齐声衣裳下那一片露出来的紧实腰腹。
日光下,一颗反射出微微亮光的汗水从他胸膛流下来,顺着他腹部中间清晰分明的肌肉沟壑滑入了扎紧的裤腰。
姚春娘眨巴了下眼睛,莫名看得口干舌燥,耳根子发热。
完了。
她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好像当真要变成周寡妇了。
姚春娘也不是没见过齐声一身汗气地干活,只是那时候他整整齐齐穿着衣裳,全身上下除了手和脸,哪儿也瞧不见,哪里想过他衣服下的身躯竟然长得和他的脸一样耐看。
齐声似乎感应到了姚春娘过于专注的目光,脑袋微微一转,低头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见姚春娘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直白毫不避讳,也不晓得看了有多久。
齐声动作一顿,随后像被路过的老流氓撞见在河里洗澡似的,立马放下衣摆,身体一偏留个背影给姚春娘,闷不作声地把衣裳抄进了裤腰里。
简直如防贼一般防着她。
姚春娘本以为两人关系算得上朋友,哪里想齐声竟然这样想她,好像她不是她,而是那无论见了哪个男人都要招惹两句的周寡妇。
姚春娘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也不盯着他看了,扭头回屋,用力关上了门。
不看就不看,好像谁稀罕似的。
齐声听见关门声,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隔壁院坝只剩下一座搭着衣服的晾衣架,而姚春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求神问卜
自那日齐声躲了姚春娘两眼,她对他的态度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往常是齐声见了她一声不吭,如今她见了齐声也不开口,平日在院坝里打见照面,她也只当没瞧见,连瓜子都不问他吃不吃了。
两人仿佛回到了姚春娘刚嫁到梨水村那会儿,不过泛泛之交,关系比地里刚结的瓜还生。
而齐声每日该做活做活,该下地下地,压根没发觉姚春娘待他的态度变得和以往有所不同。
直到这日姚春娘在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两人在路上迎面撞见,她盯着他看了一眼,端着盆同他擦肩而过时莫名其妙冷哼了一声,齐声才察觉出她似乎是在生他的气。
姚春娘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她气齐声,便清清楚楚地露在脸上让他知道。
哪里像他,明明是他自己把衣服撩起来的,她不过看了他两眼,他就故意藏着掖着,好像是她占了他便宜一样。
是以姚春娘这不满的哼声半点没压低声量,摆明要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齐声有些茫然地停下步子,回头望向姚春娘离开的背影,不解地皱了下眉头,显然不明白姚春娘在气什么。
不过凭他自己,估计绝对想不到是因为补房那日的事。
因为那事距今,都快有一个月左右了。
晚上,月色低迷,光影暗淡。齐声和唐英坐在桌上吃饭。
屋里黑漆漆一片,就只有半轮金月照进来的一小块光色,唐英的眼睛白天还能模糊瞧见一个虚影,但入了夜,除了勉强能感觉到周围的光影强弱,便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用不着灯。
但齐声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也没点上油灯。
唐英察觉今日眼前暗上不少,眨了眨浑浊的眼,开口问齐声:“怎么不点灯?”
齐声正安安静静低着头吃饭,闻言放下筷子,站起来默默把油灯点上,然后继续闷头扒饭。
家里就他一个劳力,大大小小的活都得靠他,他干得多,吃的也多,每次都要最后才下桌。
唐安在外念书,家里平常就只有唐英和他两个人,唐英每次吃完,都会坐在饭桌上陪着他,顺便聊点天,这点时间也是祖孙俩一日里难得的清闲。
齐声在外面是个哑巴,在家里也不爱出声,平常只有唐英唐安和他说话他才会开口吐上几个字。
但像今天唐英问他话他也不搭腔的情况,却是少见。
唐英养了他这么多年,自然能够察觉到他此刻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不提,唐英也就只能靠猜。
她知道自己这孙儿没什么亲戚朋友,也少同别人往来,便思索着问道:“之前做木活别人记下的账现下都结清了吗?”
齐声咀嚼着嘴里的甜糯的炒南瓜,“嗯”了一声。
唐英点点头:“那就好。”
她想了想,又轻声细语地问:“清明节也快到了,是时候选种垦地种秧苗了,还有你爷爷那儿,得辛苦你去帮他拔拔草,这些你都打算好了吗?”
唐英一般不过问地里的活计,因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她突然问起来,齐声多回应上几句,把打算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但今天他却迟钝得很,像是没察觉到唐英在说要紧事,还是只低低“嗯”了一声。
这就有些奇怪了。
既然不是木活的事,也不是地里的事,唐英朝齐声坐着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头,还是那副柔和的语气,试探着问:“小声,春娘是不是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