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呼外面人进来,让人用石板压住竹帘的上下两面,把水挤出,再放到火边烘干,获得的纸明显比原先的细腻洁白又薄透了许多。
按照这种方法,她又单独做了几缸纸浆,让工坊做出新货。新纸坚韧又耐用,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稍微使点劲就捅开。纸质细腻,连包着的药材都衬得高档了许多。
这种新纸一经推出,马上大受欢迎,去往各地的商队都后悔第一次带少,没赚足钱,非要在车上放上一大摞才肯走。
族长专门来向付灵瑶道谢,打探她从哪里知道的方法。她经过付鸿音提醒指点,一点细节没透漏,推脱自己只是偷偷记住了当年在宫廷人士使用的配方。
张师傅私底下跟付鸿音和李师傅委屈了一场,感慨道:“我们公主在冷宫里多不受重视啊,想用点纸都弄不到,还得自己去偷师自己做,太可怜了。”
付鸿音听完,倒是当场没有什么表现,只不过过了几天,去看望付灵瑶的时候,拿出了一份给她的造纸坊股份分红书,还有若干金银布帛。
“收好,族长怕你给把秘方卖给别家,我提议他干脆分份股份给你。其他东西你随意处置。”
语气轻描淡写,付灵瑶却知道他从中出了多少力,开心地蹦跳:“多谢阿兄,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付鸿音努力压住得意的嘴角:“可不是白帮。”
“有什么要做的尽管说,包我身上。”
“商队除了卖货,还兼帮人带信的活。以前都靠竹简或者口述。竹简占地方,口述容易出错,有了新纸,轻薄不占地方,写字也不容易晕,所以最近接了很多替人写信的单子,忙不过来,你得来帮忙。”
这可戳到付灵瑶痛处,她扭捏道:“我不识字啊……”
你不是认识吗?付鸿音回想了下,明白了其中关卡:“那……你要不要学?”
好啊好啊,付灵瑶正愁找不到师傅教自己呢,做个睁眼瞎太难受了:“我学得慢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第二天,桃枝提前收拾出来了一块地方,专门用来练习。付鸿音抱着一堆文房用品到了付灵瑶屋子里,将毛笔,刻刀和墨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付灵瑶以前在沐觅风那里倒是见过他写字,不过没机会细看,这会儿好奇的拿起每一样仔细端详。
付鸿音等她看得差不多了,将纸探开边角,用重物压上:“正好用你造的纸,适合练习。”
他抬起头咨询付灵瑶的意见:“现在通行的有两种字,一种是官方公文用的雅书,笔画比较复杂,也难学一点,老百姓日常则用简化过的小语。你要学哪个?”
这么麻烦?
“同一个字,用两种写法都写写,让我看看呗。”
“行。”
他拿起笔,在纸上用两种不同的写法写下了付灵瑶的名字。
临近一看,之前见过的几次果然是这个看不懂的雅书。字形繁复,完全想不到怎么跟字义联系到一起的,小语倒是跟繁体字有点像,大致能猜出来。
她当机立断,指着跟繁体字类似的小语说:“我们现在是普通人,过日子,自然要学简单的。”
付鸿音拿起一支笔递给她:“先把名字练熟。”
见她执笔的样子,付鸿音伸手,捏住笔悬空的顶端纠正:“你的拿法…是小孩在沙子上画画的练法,算不得数,得竖着。”
付灵瑶耳朵一红,习惯性动作,不小心当中性笔了。
她赶忙顺着劲把笔换成握毛笔的姿势。
付鸿音在旁边一笔一划,让她模仿自己的顺序。她练了十几次,终于掌握。
付鸿音夸奖:“嗯,有模有样。学得还挺快,有天分。”
付灵瑶骄傲叉腰:“那是,虽然我不会写,但是见还是见过的,勉强认也能认一点。”
“既然这么厉害,你的名字又跟灵药有关,那再教你点常用的药材名称,学会了就可以帮药房干活了。”
付鸿音选了最常用的个药名,让付灵瑶练习,一边看着她写字,一边提醒道:“造纸坊的事儿,不能放松。虽说如今因原料短缺,不能日日开工,但是你还是得时不时过去看一下。”
付灵瑶头也没抬,直接回复:“原料不够?用碎布头,像这种写过的纸也可以打散重新再用,实在不行,麻衣也凑活。就是用这些材料做出来的纸品质不如原来的好。”
付鸿音愣住:“这种秘密,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
“你是我哥啊,告诉你有什么问题?”付灵瑶蘸墨,“哦,对了,新纺的布料不行,必须得穿过的,新布上面还有附着的染料和外壳,不去除的话,做纸压不到一起,容易散。”
付鸿音回去后,按照她交代的,搜集了一大堆破衣和碎布头,让她去造纸坊试造,果然没几次就成功。
原料上不再卡脖子,造纸坊日日开工,一派红火迹象。
张师傅了解整个经过,又跟他一番慨叹:“宫中通用雅书,公主完全不识,却能勉强认得宫女内侍间求方便的小语。可见她无人教导,全靠耳濡目染自学成才,实在聪慧。造纸原料这种关键,想必也是因与你之间的血缘亲情,才能如此不藏私。”
“行行行,明白您意思。”付鸿音摸鼻子,“我以后多照顾她就是。”
忙完了这一阵,造纸坊迎来了难得的休息。
付灵瑶四处张望,避开所有人视线拉桃枝出门:“跟我来。”
桃枝尽管迷茫,还是顺从跟她出了门。
两人像小偷一样,偷偷摸摸潜入造纸坊,纸坊没开工,里面没人。工具被整理好,整整齐齐地落在一旁,地上也没留污秽和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