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和明桥在他身后相视一笑,明桥也不答话,那老管家就拿出了个帕子,小心的打开了,亮出了那朵金花扣,只说:“都已经洗干净了,少爷你好生收起来吧。”
他拿了过来,扣在手心里,却觉得不对了,只是一转身,又笑了起来,喃喃的说着:“耍我么?”
那老管家看他声色不似平常,也不敢接话。
明桥倒是笑嘻嘻的,说:“这妖怪倒有些意思。”
他又问那老管家:“这东西哪里找到的?”
老管家回说就在那池塘旁。
他微微一笑,心里头就有了主意,说:“你就叫些工匠,去那池塘边说话,只说我打算要把这园子好好的打理打理。明日要先放了水,等把那池塘放干了,再把那塘底的烂泥都挖了出来,只把那里挖得干干净净,然后再给我拿石头填了,我看哪里还能有什么活物。”
那老管家一听这话,心里一阵儿打鼓,眼皮也开始乱跳,瞧了瞧他脸色,小心的说:“只怕……”
他就说:“怕什么?身正还怕影斜?你若不敢,等我寻几个道士来,在一旁看着,如何?”
那老管家不敢强辩,就应承着下去了。
他仍旧把笔捡了起来,一气儿的把剩下的都写完了,瞧也不瞧一眼,就和明桥说:“还是你心细,仔细的瞧了,哪家的姑娘好些,就看着拣了些送过去。改天我再去逛逛。”
明桥就笑嘻嘻的说:“少爷的诗文和字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倘若叫平德叔知道是我的主意,只怕要念死我哩,我们哪里又缺那些钱了?”
他好笑了起来,说:“如今你有这么些话,拿了钱去找乐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开口。”
“少爷,”明桥吐了吐舌头,眼里显出好奇的神色来,问说:“您昨天真的瞧见了妖怪么?”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瞧着那窗户,说:“瞧你都懒成什么样子了,这大半扇窗都是风,你就让你家主子站在这里吹风么?”
昨天夜里非要睡在这里,如今却又抱怨了起来,明桥知道主子这是不愿意说了,也就不再多问,仍旧收拾了那些文房四宝,又把那些诗文都收了起来。
他却摊开了本书看着,看了看,觉得无趣了,也不合起来,就丢在一旁,只叫明桥,说:“你跟我去园子里走走。”
那明桥吓了一跳,说:“这园子还没收拾好,少爷您……”
“你怕么?”他好笑了起来,明桥是自幼跟了他的,居然还这样胆小。
明桥说:“少爷,您……”
难得见这童子这样吞吐犹豫,就问说:“怎么?”
明桥就大着胆子,问说:“少爷,您不是真被那妖物迷住了吧?”
他好笑了起来,说:“胡说什么?我要是真被哪个妖怪迷住了,那可要先把你卖了再说,免得你趁机算计了我。”
明桥吐了口气,只悻悻的说:“少爷,我如今只求那妖怪别迷上了您,不然只怕是要被您害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把。”
他故意把脸一沉,说:“你怎么说话还向着外人?”
明桥就撇嘴,说:“整天说着要把我卖了的,不就是少爷您么?”
这园子荒得久了,蒿草都有一人高,明桥跟在他身后,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只暗暗和自己说道,这青天白日的,断不能有妖怪出来害人。
又想着,倘若真有妖怪出来,不过是个姑娘,要害也只害少爷一人吧,我这样一个不成年的童子,害我也没什么用处。心里这样乱七八糟的想了一番,竟然就走到了那寻着金花扣的池塘前。
冯琦在那池塘前站住了,神情里有些怔忡,明桥便放眼一看,心里吃惊不小,想着,这可真是要成妖了。
那池塘里莲花密密匝匝的簇拥在一起,就好像堆满了似的,几乎要从那池塘里漫溢了出来。那荷叶一片搭着一片,密不透风,简直都可以踏着那些花叶一直走过那池塘去了似的,昨夜一场雨,把那满池的莲花都洗得娇嫩无比,。
风也轻柔,送来那池塘上阵阵清香,和曾如春身上的淡香有些相似,却又另有不同。
他就问明桥:“你看这莲花怎样?”
明桥见他神色不对,就讪讪的答话说:“少爷,还没您画里的好看哩。”
他就冷笑一声,看着那满池子的莲花,说:“是么,那还要它何用?明儿个等平德回来,就全都拔了干净。”
他说话时,倒是一直瞧着那莲池,只觉得那风有些不对了,那香气也似乎浓了起来,天也有些阴了起来,倒像是要落雨的样子了。明桥哆嗦了一下,也不敢做声,就闷着头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走,他便转身仍旧按照原路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那明桥几次看他脸色,欲言又止。
他就不快了起来,问说:“怎么,你要说什么?”
明桥就说:“我常听老人说,这些成精的妖怪,本性和原物差得总是不远,比如那些成精的狐狸,总是风骚得很,倘若是……”
明桥就停在这里,顿住不说了。
他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问说:“怎么?”
明桥就说:“倘若少爷您见着的那女妖怪是莲花所化,自然是玉洁冰清,不堪折辱的人物,少爷您在那莲池边说了那样的狠话……”
他想着那一夜来他榻前静坐的曾如春,便微微一笑,说:“非也非也,明桥,这话你却说错了,莲花起自淤泥之中,最是能忍辱负重的。”
明桥听着这话实在不好听,就偷偷的瞧了瞧脸色,不见他动怒,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又说:“少爷,这宅子实在有几分诡异,咱们非要住在这里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