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一阵白沙吹到沈泓的眼睛里,她来不及反应,只觉眼角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跌倒在沙地里。狂风乱卷,仿佛要把她包围起来。
在阵阵尖锐刺耳的风鸣里,沈泓忽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离她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泓泓……”
沈凌取下防尘镜,一边喘气一边唤她,声音已经很疲惫。
沈泓转过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沈凌把小小一只的她抱起来,亲吻她的小脸蛋,想让她暖和一点。
沈泓被这么一哄,委屈得越哭越凶,根本停不下来。
“对不起……”沈凌说着,贴贴她的脸颊,抱着她和不远处的迟霖会合。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沈泓委屈地说道。
“对不起,我和迟霖叔叔迷路了好一阵。”
“肖叔叔呢?”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沈凌平静而哀伤地说道,“差点连你也找不到了。”
肖成下车以后并没有找到沈凌他们顺利会合,目前不知去向。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在这般严酷的夜晚里,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避风御寒,基本没法挨到天亮。
“你怎么下车了?是车上太冷吗?”沈凌皱着眉问道。
“我想下车找你。”沈泓满脸都是眼泪,又委屈又乖巧地说道。
沈凌听罢搂住她,认真的说道:“外面天又黑,风又大,看不清路,要死人的。”
沈凌知道这鬼风的可怕之处在于风声干扰听觉,雪沙阻挡视线,缺乏经验的人一旦长时间迷路,就会葬送在漫长的寒冷之中。
“我不怕死……”沈泓一脸痛苦地说道。
“留下我一个人……还不如就这样死了。”沈泓心里默念着。
沈凌抱着她向前走,沈泓倚在他肩头,不由自主地往回看,背后皆是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车里,迟霖也满脸困倦,正在车上稍事休息。
“傻瓜,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们了。”沈凌把沈泓从肩头放下来,温柔地责怪她。
“对不起……”沈泓眼里噙着泪,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低声说道。不得不说,见到沈凌平安无事,她整个身体里好像被堵了块大石头一般,特别安定安心,连道歉听起来都像是那种问题学生在若无其事地念检讨,语气一点也不诚恳。
沈凌和迟霖下车以后,在离车不算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很适合作为御寒避风的场所。向停车方向返回时他俩迷路了很长时间,好在距离不算远,两人的野外生存经验也比较丰富,历经几番辛苦,最后成功返回。三人从车内拿了一些必要物品,在那座废弃工厂里避了一夜,等第二天风停之后才又匆匆上路。
沈泓很幸运,她下车以后只拖着步子走了很短的距离。不幸的是肖成,他没能与沈凌二人会合,警方几天后在雪地里找到了他冻僵的尸体。
记忆(下)
沈泓一行人的车在黑夜里疾行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抵达水城,她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行人在水城市中心的酒店里简单安顿了一晚,翌日清晨,吃过一份当地的特色早餐后便出发赶往计划拜访的木材厂。
这家木材厂位于市郊,周边环境优美,出了厂有一条小河,蜿蜒几里远,清澈见底。厂内不算宽阔,总计五间厂房,各自配有一小间调度室。屋内屋外堆满了各色木制家具,从床具衣柜到茶几板凳,从宴会用具到各色办公品,琳琅满目,不拘一格。
“新酒店的木制家具都是直接在这边定做吗”尹河用手摸了摸眼前一张打磨好的单人椅。
“也考虑过从外地的品牌商直接订购。之前还见了几家欧洲和中亚特色的产品。”沈泓笑道。
为了方便考察,沈泓今日出门特地穿了一套灰色的工作服,木材厂里每日产生的碎屑与粉尘较多,她径直走到一片干净的区域,并示意尹河也站过去。
“这家木材厂专门定制富有西北民族特色的各式家具,远近闻名,质量一流,我们目前还在考察中。”沈泓对尹河解释道。
“这种榆木的小凳子特别结实。桦木的颜色也很白很美观。再往里面还有些杉木和其他名贵木材的加工间。”岑怿解说道。他戴上了工作手套,反复把玩着一张镌有特制花纹,造型独特精巧的小板凳。
“类似这种考察一般要进行多久?”尹河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时会很久。酒店的装修往往比较难,毕竟本质上是件生意,既要考虑品味,也要控制成本。”沈泓坦诚地回答道。
“泓泓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帮姑父省钱,真像个精打细算的老板娘。”岑怿笑呵呵地打趣道。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要我每天去琢磨怎么帮他费钱?岑教授,请问你是去赚钱的,还是来消费的?”沈泓笑着反驳道。
“他们家就是这样。姑父可以大方,但泓泓非要帮他小气回来,成天唱白脸,乐此不疲。”岑怿当着尹河的面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沈泓。
“或许……是职业病?毕竟我们专业学的就是这个。”尹河苦笑道。对于沈泓的做法,他其实也算是感同身受。之前在东京的公司上班时,尹河被分配到营业部做了不少项目,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客户。在日本,很多商户也都格外精明,既讲实惠,又看品质,每个人的讲究和细节都能数出一大堆。彼此之间合作,如果不从自身成本控制的角度出发,一来二去,粗枝大叶的一方很容易在交易中连续吃亏,所以大家必须尽可能考虑得精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