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睛,没有看她,只是身子往旁边侧了一下,留出一个供她通行的空当,并没有掩饰他的期待之意,但是也不会热情地叫她太过负担。
高法依格深吸一口气,想着不能露怯,一脚踏入,走进埃里克的房间。
她是代表罗嘉尔谈公事来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心里有点隐秘的欢喜,在那天之后,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见面,真好啊。
她一进屋就明白了埃里克是怎么从米秋的魂灯里开门的——他在门口设了一个小小的传送咒阵,在此期间任何人敲响米秋魂灯,他都可以从自己的房间前去应门。
“……”难道说他已经猜到了,她不敢直接来找他,而是会去找米秋?
面对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对手,高法依格如临大敌地咬着手指。
她答应罗嘉尔的原因,本来也只是因为埃里克。本打算好好审问米秋——埃里克从哪突然多了这么多本事?
魂灯里的房间不大,没有隔断,布置一目了然。最深处是床铺,高法依格在外面的起居室一个待客的桌子前坐下。
“喝点什么吗?”埃里克背对着她,问道,魂灯空间里有吃有喝,比在冥界可享受多了,“我这里有果汁,还有气泡水。”
“我想喝苦根啤酒。”
“……好。”
埃里克很好的照顾了客人,端上一杯凉沁沁的苦根啤酒给高法依格,高法依格接过便捧着喝了一大口。
她正在埃里克的房间里——她需要冷静一下。
好在埃里克直切主题,没有让上次尴尬分手后的氛围继续侵袭两人所在的狭小空间,他也在高法依格对面坐下了,一个绒布小盒是提前准备好的,他推给她,里面盛着那对从米秋手里得来的耳环。
“这是你的吧?”
高法依格始料未及,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想起来了:“嗯……”
“你给罗嘉尔了,他转手给了米秋。我跟米秋做生意,他又把这个给我了。”
“哦……”听着是这串耳环的历险,但高法依格总觉得埃里克似乎话里有话,是想说什么呢……她一时有点琢磨不透……
“你给他的东西,他随便就给了别人……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叫你知道……”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就算知道了也觉得无所谓呢?”
等待对方回答的空隙里,埃里克何尝不是鼓足勇气,才能看向她。
他一点不为自己的作为感到骄傲。说什么想让她知道,其实完完全全都是他的私心。一直以来,他努力说服自己接受马苏里拉和罗嘉尔走的很近的事实,可是今天看到罗嘉尔那样草率地对待她的礼物,他无法不感到一种如狂的嫉妒。
——不能怪他想歪,耳环那种东西,很容易被理解成男女交往之间的某种信物……
对埃里克此时所想的一切,高法依格完全不知,她一向慧黠的眼中全是疑惑:“送给他了的东西,怎么处置是他的事啊。”
埃里克沉默了,把这话里无所谓的态度理解成了对罗嘉尔无保留的维护——殊不知那对耳环在高法依格心里的价值约等于六十颗瓜子。
“他……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埃里克忍无可忍,控制不了自己像个怨夫一样,真想即时清除这段记忆……可又实在想要死个痛快……
“啊?”对方空白而疑惑的表情更让埃里克觉得自己可悲到了极致,他别开脸去,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非常刻意地转了个话题:“还有,你为什么又好像特别关心那个失踪的总督?”
“你说拉斐尔啊?”高法依格因为接连的问题感到晕头转向,在下意识的回应和斟字酌句的谨慎中来回横跳,试图理清其中的线索,但效果好像并不好。
埃里克抿嘴看着她,表情有点发愁的。
迅速过渡到有关拉斐尔的话题,确实是一个逃避尴尬的方法,可是高法依格——她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你,你……不会是在吃罗嘉尔的醋吧?”
埃里克扭过脸:“……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装傻呢。”
反正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都乱了套了,埃里克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却不知道被拒绝的原因。好吧,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甘心。
他以为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无法让自己更近一步,可他还是低估了马苏里拉对他的影响,他似乎总是可以比自己想象的下限,还要更卑微一点。
“我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就当不是马苏里拉就在面前,埃里克将这几天自己心里的烦恼索性一吐为快,“我一直好奇从前发生了什么,我怀疑我之前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我很抱歉。”
“但凭我对自己的了解,我之前会那样做,一定事出有因——请原谅我的笃定,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埃里克说,“你有任何心结,我完全理解,但是……至少……我们能不能谈谈呢?我有信心可以解决。我……还想和你维持之前的关系,哪怕失去记忆,不管之前如何,我现在只对你……”
埃里克看着对面,突然叹了口气,他不仅拿她没办法,拿自己也没办法:“我现在,好认真地在向你求爱,你是知道的,对吗?”
四十八简易罗盘
高法依格都有点为埃里克觉得委屈了,真的,心房传来一阵酸痛。他们本来不至如此。
“我知道。”对于埃里克直进毫无转圜余地的告白,高法依格回应。起码出于对他的尊重,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埃里克。”
“嗯?”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