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何大夫,众人眼中的活菩萨。”老校长看着何灵素道,“他们乐意找你看病,你知道为什么吗?”顿了顿后,他接着说:“因为你不收钱!以前这里也不是没人开诊所,都因为收费而无人问津,后来有人病得很重过来了,大夫给看好
了,但是没钱给,就先赊账,赊着赊着就把诊所给赊垮了。那些大夫没办法,就想出先交钱后看病的办法,后来有急症患者来看病,因为没钱交被耽误了,病人的家属就不干了,大夫差点儿被打死,还险些吃了官司。”
看着呆呆的母女俩,老校长接着说:“这两年已经没有大夫敢来了,而让孩子上学不仅要花钱买书本,还得耽误农活儿,他们才不干。七八岁的孩子在城里什么都干不了,在这里放牛放羊捡柴火,顶上半个劳力呢。”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无知导致愚昧,愚昧又导致更加的无知,由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卫紫忽然想起了中学课本里学过的鲁迅杂文,母亲的医术能医好那些人的身体,却无法医好他们的心灵,政府救济不会是长久之计,也不会一直都有何灵素这种免费义诊的人,就算有,也帮不了那么多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摆脱愚昧,通过知识,发财致富,进而改变他们的生活状态。
这句话说说可以,做起来谈何容易!
何灵素再给人看病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聊起知识的好处。
“我女儿从澳大利亚回来,那是地球另一端的一个国家。咱们这里是冬天,人家那里可是夏天呢,到处都是海。那里的人很富裕,天天吃饱了就在海边晒太阳。人家那里讲英语,跟咱们的话不一样,不过我女儿在学校里学过,所以能听得懂。”
“哎呀,大爷,瞧您这腿上的青筋,肯定年轻的时候出大力气了吧!”何灵素看着一个满腿疙瘩的老汉,惊叹道。
“我家五个丫头,没儿子,重活儿都我一个人干呀。还受气,人家看我绝户,尽欺负我们。”老大爷叹了口气,一脸的忍辱负重。
“哎呀,您有五个女儿呢!这在城里可就享福喽!我就阿紫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国家部委工作,又听话又孝顺,我都靠她养活呢!”
“在城里工作,干五天歇两天,逢年过节的还另有假期,工资一分不少,过节加班还给几倍的工资。不过就算只是进城打工也要识字的,否则指示牌都看不清楚。城里的路错综复杂,会迷路的!”
如此这般,卫紫也到处跟着母亲现身说“法”,宣扬有文化的好处。
聊得多了,村民们的想法她们也知道了个大概,原来他们也并非完全不知道读书的好处,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
“你们城里人有工资,供孩子上学没问题,我们哪来的钱哦。”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这里土地贫瘠,干旱少雨,也没有可以依靠的自然资源,又因为交通不便,更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投资。村民们土里刨食,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要买种子,买化肥,想办法抗旱。平日里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都还只能勉强度日,养的鸡鸭牛羊,都要换成钱买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什么的。而这里的计划生育又显然做得很不到位,家家户户都是几个孩子,让这些孩子都上学,无异于天方夜谭。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的教学水平非常落后,师资力量严重不足,连桌椅板凳都凑不齐,更别谈什么硬件设施了。学生上学也很少有考出去的,读完之后基本还是回家种地,这就让村民们愈发地觉得投在教育上的资金是打了水漂。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何灵素看到女儿跟着自己跑前跑后,没喊过一声累,也没有丝毫嫌弃这里生活不便的样子,隐隐地觉得有些担心。卫紫的大眼睛里不再仅仅是懵懂单纯,而是是不是发呆般地在思索着什么,等到她去询问,又展开个灿烂的微笑告诉她没什么。
生平第一次,女儿有了让她看不懂的表情,有了连她也不能分享的心事,她的心情很复杂,关于女儿成长带来的喜悦,还有一些别的无法形容的东西,让她感觉怅怅的。
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响起,让屋里的人都忍不住抬头张望,平常这里的机动车很少,多半是城里来人了。
在母亲的示意下,卫紫跑了出去,见到了她上次坐过的那辆吉普车,竟然是葛明升又过来了。这次,葛明升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位不知名的人士捐了笔巨款给这个地区,指定要成立一个专项基金,用在该地区的医疗和教育事业上,专款专用。
母女俩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这笔款项的数目,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何灵素也严重失态的数字。
卫紫没有母亲那么吃惊,她只是感到由衷的喜悦,有了钱,办事就容易多了。
“这笔钱的使用有什么限制吗?由谁来管理?”激动和兴奋过后,何灵素最先想到了现实的问题。
葛明升微笑道:“捐款的人说这笔钱由我来指定管理人,不过我手头也没什么人选,大家都很忙,就交给你们母女如何?”
何灵素比刚才的惊讶更甚,她不是听错了吧?葛明升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至少在她面前从不,他怎么会儿戏般地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呢,而且涉及的还是这么重大的事情!
看她一脸不信的样子,葛明升再次确认事情的真实性,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卫紫,笑呵呵地说:“灵素,我们都老了,接受事物的能力也差了,你看阿紫就没你那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