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在即,教室里已经开始躁动,老王提高音量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无非是在校内活动,不准外出。周舟望向邹致远后桌那躬着身子的小小背影,安安静静地坐着写笔记,仿佛周围的骚乱与她无关。周舟知道,那也是一个孤儿,学费减免签字时她们就注意到彼此了。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人一窝蜂地出了门,顾从州起身往后门走,周舟的视线跟着顾从州的背影,远远地瞥了一眼他的妈妈,只看到一小片藕色的裙角,人似乎很高,头发烫得卷卷的。还要细看时,一颗圆圆的头伸进来,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视线停在她身上。
“同学……”小圆脑袋犹豫地开了口,似乎想要请她帮忙。
周舟点头,走到门旁边,问她什么事。
那人有些羞涩地拿出一个信封来,周舟低头打量了一下,粉色信封,封口处贴着一枚小小的干花。哦,一定又是送给顾从州的情书。
“可以请你……帮我转交给顾从州同学吗?”她嗫嚅着。
周舟没有接,用手往右边指了指,“顾从州就在那儿。”2班教室位于二楼的最左边,要走100多米路过3个班才能走到楼梯口。顾从州一分钟以前还在后门跟他妈说话,现在应该还没走到楼梯口。
“哦……”女同学斜着身子往右边看了一眼,脸有点红,又开口:“要不还是请你……”
周舟站在门后面,忽然反应过来,她刚才还挡住了顾从州的妈妈来着,不会没看到顾从州,应该是不好意思当面拿,才到教室里请她帮忙递。
“好。”周舟接过情书塞进包里,举手之劳,没太在意。反正帮别人递情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顾从州吃饭回来再给他吧。
食堂排队的人出奇的少,以往要是不抢着来排队,好吃的菜早打完了,今天却一盆一盆地摆在那里像没动过。用餐区却坐得满满当当,是家长们从校外给自己的孩子买了早饭。
她端着碗挑了一个人少的窗口打了几样菜,用餐区早没座位了,她站在窗子边吃完,然后迅速回教室。距离家长会大概还有半小时,如果稍微赶着一点的话,还可以做一套专项卷子。
教室里已经有好些家长在了,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翻看着早就准备好了的试卷和作业。她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头,低头思考着,做到最后一题的时候,顾从州进来了。
见她在做周末作业,说了句:“动作真快。”
她“嗯”了一声,从包里摸出那封情书,书包被她放在背后压着,情书已经被捂得温温的了。顾从州见惯不惊,但并没有接过去,反而问她:“怎么不帮我拒绝掉?”
周舟愣了一下,“……她只是请我帮她把这个递给你而已,我有什么立场给你拒绝?”
手有点举酸了,她又把封信往前递了递,顾从州接过来拿在手里,正要说什么,他的妈妈黎女士从后面进来,刚好看到顾从州接下情书的动作。
震颤
黎女士微微一笑,她这个儿子多优秀她再清楚不过,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不足为奇,有时候打扫卫生都会从沙发靠背底下摸出一两封情书来。
“从州,你坐最后一排,能看清黑板吗?”黎女士从他们身后出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周舟闻言抬头看,对黎女士的第一印象是:这也太高了吧!得有170以上,挺拔修长的身材,藕色的裙子穿在身上,熨帖妥当,散发出恰到好处的知性优雅。怪不得顾从州穿衣服像模特呢,他妈妈就已经很像大明星了。
察觉到周舟的视线,黎女士朝她微笑着轻轻点了个头。周舟犹豫着是否应该站起来喊她一声阿姨,然后客套一下家常。但由于实在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周舟最终只是冲黎女士微微一笑。
顾从州拉开椅子,把情书不动声色地放进包里,“能看清。”
黎女士见他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不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周舟收回视线,说到座位,这可提醒她了,回头看了看那块脱落的墙皮,早就已经修理好了,重新粉刷上一层比原先的墙壁暗一个度的白色乳胶漆,看起来像氲着水汽,颜色湿漉漉的,其实早已经干透了。
这顾从州也应该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坐了,老是赖在这里做什么。顾从州察觉到周舟在看他,以为她有话要说,于是问:“怎么?”
她别开脸,“没事。”
家长已经陆续都到齐了,孔恒在前门给他使眼色。他跟黎女士低声说了几句话,拎起书包准备离开教室,不经意间瞥到周舟端坐的身影,问:“怎么你的家长还没来吗?”
周舟沉默着,没有说话,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所幸一点半的铃打响了,不容顾从州多问,老王适时道:“好了,准备开始开家长会了,同学们先出去吧,人多空气都不流通了。”
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孔恒过来勾起顾从州的肩膀,把人拖出了教室。孔恒早就等不及喝那一口伏特加了,奈何老顾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地不知在干嘛。
周舟没有动吗?顾从州回头。
老王亲自来关的后门,直到门锁上,她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什么情况?他惊诧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周舟的家长没有来?
是没来还是……他有些愣住了。没有人来给她开家长会,她是……孤儿?
回想这几天,她似乎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无措的,年轻而敏感的自尊心使他们无法毫无波澜地面对和同龄人的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