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芹(王子文的母亲)直接带我下楼去看房间。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没有任何装饰,但这比我在三年多时间里见到的任何房间都好,张士芹告诉我,这是我的房间。
“我怎么谢你才好。”
她告诉我工作时应穿一条黑色连衣裙,围一条有花边的白围裙,戴一顶帽子。应露出白领和袖口,穿黑鞋,黑色长袜,但我不在乎穿什么。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张土芹问我,这个工作决不会是我的毕生工作,但目前,战争还未结束。
“如果可能,我打算留在这儿,和你们在一起,直到战争结束。”
这时,我看了看张土芹,想再要求她一件事。
“我还得设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八月以来,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他在军队,但他到了梅城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我想如果……要是……你知道……他们会想办法通知……也许能找到认识的人……”张土芹明白了,点点头。
“我去问我父亲。”
我们两个女人相互看着,我俩从未是朋友,然而张土芹为我做了一切可能的事,而我只是意外地送了她的儿子去医院。
几分钟后,我去旅馆取行李,然后乘出租车返回。王家住的是所漂亮的大房子,这座红砖砌成的大楼是打铜街最大的住宅之一。回来后,我直接回到房间,换好工作服,又去了厨房。厨房里干活的人都对我表示欢迎,她们告诉我应该干什么。
下午,张土芹下楼来找我,将我介绍给王家老夫人。
王老夫人大约有六十多岁,长得非常漂亮,举止高贵。她身穿一套灰色羊绒套装,戴着硕大的珍珠项链,和一对颜色、质地与她的衣服相配的耳环。王老夫人不很热情,但十分客气。王老夫人和张土芹一样,对我表示同情,她告诉所有的佣人要对我以热情相待。
我感到自己有点像灰姑娘。每个人都对我非常友好,他们已经知道我是王家小少爷的恩人。
王老爷在那天终于从他在梅城的朋友那儿为她找到了蒋浩然的消息,他们用了一个多月才联系上他的部队。
消息不好,我的心直发抖。
到了梅城后,郊区的一次小规模战斗中,蒋浩然失踪了。人们没有见到他阵亡,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但他再也没有出现。人们很难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在战后他们会找到他的记录,也许他被小鬼子活捉了。现在,他们只能告诉我这么多。
他失踪了,他的杳无音讯一直是个不吉祥的兆头,可现在,这种迹象更加明显。
我向张土芹的父亲表示感谢,然后默默地回到厨房。
“我为她感到难过。”王先生跟妻子说。
“好吧,你尽可能好好照顾她,说心里话,从他们的关于他的……朋友……的消息中,我觉得他已经死了。”虽然不能证实,但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说到这儿,王先生又一次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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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上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论,我与王家人不同,我一直坚信蒋浩然肯定还在人世,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而已,这一点我很坚信。
我之所以来打铜镇王家做女佣,只有一个目的,调查案件——打铜镇发生了一起与张小冬一样的谋杀案,但不能公开去调查,因为报纸上说,那是意外事件,而不是谋杀,我只能暗中调查,每个周末,我都会行动,这成了我的固定节目。
经过多方打听,我找到了凶案被害者张瑞岗的地址,站在了其家门前。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女人。我低下头:“我是学校的白老师,对孩子的不幸……我深表遗憾,”老师会更容易让人信任。
女人后退一步,让我进门。
“您好,我是张瑞岗的母亲,感谢您能来。”张瑞岗母亲将我引到张瑞岗遗像前。
照片上的孩子有张阳光般的笑脸。不难想象,在这种氛围下,情绪很容易就伤感起来。
“中年丧子是人生最大不幸。我虽然没有孩子死去,但我有个学生,有个我最疼爱的学生……”
“他死于谋杀,张瑞岗也死于谋杀。”张瑞岗的母亲不知是惊是喜。我知道,当局告诉过她,她的儿子死于意外,肯定是作了相当扎实的工作的,从孩子死后家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基本相信当局的解释。
“你儿子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谋杀!”
“白老师,我敬重您是个老师,请您不要再胡说了。”
“您儿子死时,你有没有看他的脚脖子?”
“有”
“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我这样一问,张瑞岗的母亲陷入了深思,记忆中,是有点不同,但具体哪里异常,她也想不起来。我拿出了一份报纸,将那张有死者照片的报道递给张瑞岗母亲。上面显示,张瑞岗脚脖子处朦胧有圈黑影,如同画上去的一样。
我又从包里拿出了以前其它受害者的照片。张瑞岗的母亲已相信了百分之八九十,但为了作最终的验证,我请求将张瑞岗的尸体取出,看看肚子上是否有缝合的伤口。
将埋葬的尸体重新取出,无疑会令死者在天之灵不得安生,但张瑞岗的母亲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试一试,不能让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去。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张瑞岗家属中只有两人知情,一是母亲王云,一是父亲张大志。
一个星期后,当我再次来到张家时,得到了确实的证据,胸口果然有缝合的伤口,并且心脏已被切除,我所说的都得到了印证。这次,是到了可以坦白的时候了,我讲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来打铁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