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athan眉宇间仍有担忧,但他见我开口,也不再坚持,只点了点头,反手拉着我走向左舷。
普通的救生圈是橙色,被光照到非常扎眼,自然不能在这种情境里用,所以我们拿到的是船长特意备在船上的轮胎内胎做的游泳圈,沉甸甸的套在身上颇有几分质感。
与jonathan并肩站在甲板边缘。大约是为了方便捕鱼,船边的围栏都很矮,几乎一抬腿就能迈过去。我垂头看着黑黢黢的海水,不由得心头一紧,夸下的海口忽然就不作数了似的。明明这海水远处看着流光奕奕,怎么到了脚下就一团漆黑不见底呢?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我一下变虚的底气,jonathan将视线移向我。都到了这个关头,他也不再说什么不行就算了的话,而是握了握我的手。
“你向前游,我会跟着你,别怕。”他说。
真神奇。这男人每次一开口,我立刻就能心安不少。是因为他那低沉的嗓音特别给人安全感吗?
“嗯,没问题。”我对他点点头,甚至没有多余的笑。
于是jonathan的手抚上我的背心,“那去吧。船上见。”
可能怕惊到我,所以他并没有推我,而是我自己深深吸了口气,抱着轮胎跳了下去。
即使这是亚热带甚至热带海域,夜晚的海水还是凉的有几分刺骨,只有动起来才不那么难受。轮胎的浮力很大,我几乎觉得我是被箍在海面上的,这种感觉也让人放心了不少。听到扑通又一声落水声,我没有费劲回头,而是看准另一艘船的方向用力游起来。
可能因为缺乏参照物,海面上的距离看着总是要比实际短一些。我游了一会儿好像才游到一半,就已经开始隐隐有脚抽筋的迹象。在海中央脚抽筋可是很危险的,所以我用力活动了一下脚腕,试图游的更快一点暖和起身体。
但我显然低估了我临阵掉链子的能力,抑或是我采取了错误的应对方式。没游出多远,我的左脚底板果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也让我的动作顿时混乱起来。
一直在身后盯着我的jonathan马上察觉了。他飞快地游到我身边,大声焦急的问我:“你怎么了昔遥?”
我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我左脚抽筋……”
此时离光源都很远,我只能看见一个很模糊的黑影在我身边。但那个影子顿了顿,说了声别动,忽然从泳圈里沉了下去。我惊愕之下,几乎有那么一瞬忘了疼痛。
随后,一只很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左腿,很熟练地帮我掰起来。我在海面上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恨自己小时候缺乏营养还偏要长175的个子,导致常年钙镁不足,不做准备运动入水就分分钟抽筋给你看。好在我应对抽筋也有了经验,忙用右手够左脚尖来帮助缓解,那股不讲道理的剧痛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消失。
眼见脚不疼了,水下的人还不上来,我有心告诉他却又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只好把手伸到水下想抓住他把他拽上来。但我慌张乱抓的动作显然被误会了,jonathan一个猛子扎出水面紧紧抓住我的双臂。
“你还好吗?!”他问。(areyoualright?)
我被他掀了一脸水,不由愣了几秒。在分享一个泳圈的距离之下,我终于能隐约看清他的脸部轮廓。他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脸颊上,睫毛上缀满水珠,好像漆黑的海水都被他的眼睛点亮了。
在深不见底的大海中央与人相依为命,竟然是这么奇妙的感觉。
我看着他,不由笑了,伸出手把他的湿发撩到一边。
“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的声音能这么柔和。
jonathan愣了愣,才知道我已经没事了,极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大手一伸,把被水波推到一边的泳圈捞回来,钻了回去。
“继续游,呆久了会更容易抽筋的。”他遥遥一指已经近了许多的渔船。
“嗯。”我重重嗯了一声,继续向前游去。这一路总算没再出事,我们在靠近渔船的地方被对方捞上船,我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看着jonathan又拿了一部分钱给了这艘船的船员,剩下的上岸结清。
这艘船的船员肤色似乎更黑一点,看人的眼神也不那么友善,似乎是北非裔,船长的口语带着浓浓的法语腔。听他们说,我们还要继续在海上游荡一会儿才返程,所以到岸上可能已经过了午夜。我刚睡了一觉,加上浑身湿冷并不想继续睡,所以便站在船尾看他们钓鱼。
其实说钓鱼这个词倒是意外的准确。这艘船好像不太同于西班牙的那艘船,还要更大些,船外吊着的也不是渔网,而是带着无数钩子的长长钓绳,有船员站在甲板下的船舱里拿着一根末尾连着钩子的短杆把线上的鱼钩上来,再甩到传送带上进一步处理。大概是熟能生巧,他们的钩子永远都能钩中鱼鳃之下。被钓上来的鱼也都很大,俨然是某种我也许吃过但没见过完整的深海鱼。
除了钩鱼之外,其实我刚刚游泳过来时就隐隐看见了海里漂着的荧光球,大大小小拴成一串,这种颇有些赛博朋克感的荧光让我有一瞬间觉得,这里不是大海,而是宇宙里的星海。而我们这艘船正是造物主的渔船,钓上来的是被选中要成为新文明养分的星球。
50
我这厢看得津津有味,jonathan在和船长交代完之后也走了过来。
“冷不冷?”他问着,似乎要把自己的毯子盖到我身上。
“不冷,你留着吧。”我抬手拒绝道。
jonathan已经渐渐不会推辞,所以他重新又把毯子裹到自己身上,顺着我的视线看下去,“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