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吗?”巴卫说着。
四周,风沙的声音已经吹了很久,从我来的那天起,就没有断过。
“什么?”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无论是风尘还是人群往来,一颗细小的灰尘撞击向另一面的骚动,这一切并没有与先前有任何的变化。
直到,骆驼的蹄掌重重踩下,壮硕身躯摇晃着,连带着身上捆绑着的铃铛也在阵阵作响。
驼铃的声音和南方挂在家门上的风铃有所不同。
它造型粗犷,内里的撞芯也是拿拇指大的铁蛋做的,敲起来有种沉闷的回响,伴随着一步一趋,身后的队伍便在风沙里,摇晃着向前走着。
其实我也只是从旁人的叙述中才知晓广漠的沙地理还有这么个玩意。
第一次见还是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呀,就着我这个土货笑了有半晌,最终,在赶到赫穆西之前,将那两只驮了我们有一路的家伙给安置在了那里。
以巴卫存在的时代来算,他没见过骆驼是情有可原的,但那时便是连铃铛也不曾有吗?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像是一首歌,一段舞。”巴卫闭着眼,他脸上的那些皱纹在这时也变得像流水般,松动且柔和。
“这叫驼铃,是系在领头那只骆驼的身上,用来引路。大多时候,风沙太大,骆驼们很容易走散,于是人们便用绳子将它们串联起来,在领头的那只身上挂上这样的铃铛,那样,身后所有骆驼便可埋低脑袋,仅凭声音前行。”我向巴卫解释着它们的来历。
世界之所以美妙,也正是因为它们每一处的奇特与神秘。
巴卫听完我的诉说,他的表情不复之前的柔和,嗓音也渐渐暗哑,他说“我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但人族的秉性如此,他们仍不能学会去尊重其他部族。”
对此,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在离着那座城市越近,越是有种异样的熟悉与剥离。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从仅开放的两座门里进出,看着那些顶着人类皮囊,但骨子里魔性甚重,有些已经看不出人类模样的奇怪生物在此横行。
在他们尚未察觉到我的存在前,一切都与正常的人类社会并无二致。
我分出去的神念穿过一颗颗缠绕在厚实泥土上的藤蔓,在一粒粒微小细致的黑白尘土中行走,看着那些炙热的红色珠宝们彼此吸引着,又渐渐疏远。
在巴卫的视角里,那些与人很像,但有些明显出现了异常化的人们就像与周围所有看起来正常的子民一样,在这里生活着。
也许,这个从不知多久远的上古世纪苏醒来的家伙并不会引以为奇,但这一切却让我感觉很怪。
“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他们?”我冷不丁的开口,在这时,也看见了一道特殊的金光。
在察觉到我的神识之后,发出来的一声,警告。
此时正是中午的时候,日头毒辣的狠。
巴卫看见我的身子不同常理的晃了一晃,他立刻开始了戒备。
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尘土飞起,巴卫的身躯一寸寸膨胀,他宽大的背后,从肋骨上伸长出来的一个个肉球开始有了手臂的形状。
“等等,先别急着动手。”我安抚着巴卫,同时,也感应到有至少十道飞快奔向这里的气息。
身高有近五丈的巴卫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但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头随时能撕碎别人的巨大机器。
魔人的存在是一种极为特殊且要求苛刻。至少在道教典籍里记载中有写,人心有魔性,乃化贪嗔痴。三劫不过则心生魔障,其掩人三魂二气五感六识,凡人入魔则心狠面恶。修士入魔则大道有误其行必悖。
尚未有记载的三人以上的魔人一起行动的范例,更惶论有一城之魔民。
在等待了有差不多十息的时间,远处,那些遥远的黑点才变得清晰,能靠肉眼辨认出彼此的具体模样。
来的十人长幼各异,均以常人姿态示我,看来是在表露出他们的善意。
身后巴卫沉闷的呼吸声里有种村里人烧火炉时的那种声响,又有点像山中老虎在低语威吓时的状态。
这种生物本能,传递出的信息就很直接,以至于那些魔人在接近巴卫威慑范围时皆是纷纷降低了速度,有几位更是不小心亮出来自己刻意遮掩时的可怕面恐。
要说这种程度上的互相试探,以前或许我还会有些津津乐道吧。
在来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没等对方开口,我向前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金光从我的眸子内射了出来。
那光线如同电光石火般,穿过无数道黑白交错的细线,准确且骇人的击像所有胆敢站在我面前的来访者。
伴随着一种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在一瞬间时间被凝固了下来。
原先的我曾以为,境界上的攀升是一种自身修炼到某种极致后所产生出的蜕变,直到女人给我上了一课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所有修行本质上都是一种镜花水月。
那一位位带着防备和友善想要前来交流的魔人们面露呆滞,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们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惊骇将一具具头颅低垂。
巴卫看着面前一个个低下脑袋,匍匐着,仿佛一群待宰羔羊的陌生访客,内心并未有太多疑惑。反正不论来者是谁,保护我,是他首要且唯一的责任。
在确认自己初步掌控局势后,我收回了那种视线。心里却不由得感慨一声,“在众神时期,权利便是如此吗?”
“走吧,去盘盘道。”我漫不经心的向着身后喊了这么一句。
巴卫跟在我的后面,他移动时,脚下总会留出一个又一个齐腰那么粗的坑洞来。
在审视那些魔人的同时也惊讶于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修士堕落本心,他们中不乏有修为达到甚至接近真人的,但最终,一身腐朽,躯壳内,那颗闪烁着深红光芒的魔心如同一颗钉子,将他整个灵魂,都死死钉杀在了魔域。
“我不喜欢乱杀无辜,只需要你们回答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即可放你们离去。你们…为何会在此?”这些魔人的特殊让我反倒是不忍乱下杀手,思索着,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回答我的是一位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他并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好似先前窥探时,给他留下了足够严重的心理创伤,在回答我问题之前,我注意到他身上魔气与之前遇到的那批村民类似。
“我们只是一群受到驱逐的可怜虫,不知如何恼怒了大人,还望宽恕。”
眼前跪拜的男人将头埋的极低,一方面,是他为表深深的敬意,而另一则原因则是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