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给我做口吃的,我先休息一会儿。”
岑苍洗掉一身灰尘和热汗,填饱了肚子,回到房间。
这段时间他的确很累。新项目落地,杂七杂八的事情,各种要疏通的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朱家那帮所谓的“股东”实在烦人。这就是他一直排斥家族企业的原因,要不是对象是朱家,再多收益,他也懒得去蹚这趟浑水。
好在大致上还算顺利。对上的关系网已经打通,对下的产品销路也已经找好,虎视眈眈盯着朱语海的那帮人,因为他是另一个大股东以及展现的气魄有所忌惮,接下来只等朱语海能够大展拳脚。
岑苍躺在床上,一桩大事终于落地让他感到放松。只是好久没有回家,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房间有了一丝陌生。
他也没来得及想太多,一直紧绷乃至终于松弛的神经,让他很快落入梦乡。
深沉又无梦的几个小时,直到耳边传来轻声呼唤:“岑叔……”
岑苍睁开眼,落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好看的脸。阳云林整个附倾在他上方,一张脸遮住他全部视线,见他醒来便对他笑:“起来吃晚饭,天快黑了。”
岑苍恍惚片刻,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拉到床上:“中午那会儿你不在家,去哪儿玩了?”
阳云林撑在他身侧,没有落到他身上:“没去哪儿玩,在小区口的超市。”
“你去超市做什么?”
阳云林有些难为情,撇开眼:“吴管家说你这两天回来,又没说具体时间,我就去路口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提前接到你。没想到扭头进超市买个水的时间,你的车已经开过了。”说完又埋怨,“我问老吴人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说你不让打,害我等一下午。”
“我没让不给你打电话,只是让他不用特意叫你回来。这个老吴,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他一哄,阳云林立马绽开笑颜:“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房间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新换的床单?”
阳云林直起身,拉住岑苍让他坐起来,指着床尾对面的墙。
岑苍这才注意到往常空荡荡的墙面挂着一幅油画,他总算知道刚进屋时的那点陌生感从哪儿来了。
“塞尔特这幅《花园》,以前也挂在我房间这个位置。我很喜欢这种光线和色调,还有塞尔特处理景物时的规则感,都让人看了心情愉快。”他看着岑苍,有点害羞,“我送你的。”
岑苍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塞尔特这个人名他还记得,是阳云林曾经向他讨要的那副画的作者。
画作拍卖时,他正在南边,拍卖会交给了方余去参加。最后成交时,方余给他打了电话,价格和阳云林预计的差不多,一千出头。
“我对艺术品不了解,你既然又喜欢,拿去放到你房间慢慢欣赏吧。”
“就是我很喜欢才想送给你啊。”阳云林说这话时,带笑的眼睛都含着甜蜜。
“我专门让人拍下来是给你的。”
“是你叫人帮我拍下来。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想送你礼物,你要是不收,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阳云林抬起手腕,摇了摇岑苍之前送给他的手串,“当是那天约会的回礼不行吗?”
“……”岑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是你想要。到我手上,不成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说过钱是跟你借的。”说到这里,到底还是底气不足,阳云林红了脸,“我想送你一件有意义的礼物,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独这一件还能买回来,你不要拒绝。”
看他这样坚持,岑苍笑起来。
画是他叫人拍下的,阳云林又送给他作礼物,而他也不可能真去要这借款。转了一圈,还是他那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话。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不能收下的。
楼下的饭菜香已经飘上了楼,他拉着阳云林的手:“先吃饭吧。”走在楼梯上,还不忘打趣,“放在旧时候,你这就算纨绔公子哥。这出手可比我阔绰多了,一件礼物送出去一千万。”
“因为是送给你啊。”
闻言,岑苍却脚步一顿。
阳云林避闪不及,轻轻撞到他身上:“怎么了?”
“没怎么。”岑苍转身,另一只手扶住阳云林的后颈,凑近他耳边,压着嗓子,“以后说话小心点。”
阳云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低声威吓,惊得一震。
“花心思讨好可以,油嘴滑舌我不喜欢。”
“我……”阳云林似乎想解释,但看岑苍的脸色终于还是闭了嘴,并低下头。
阳云林很清楚,岑苍本就多疑,更是从来不相信他。
打破猜疑最好的方式,就是去迎合那些猜疑。既然岑苍觉得他所作所为都是图财,那么就干脆真的图一次。
这钱对于岑苍的身家来说完全不会肉疼,但也不像送翡翠手串那样不痛不痒。非要说的话,一千万大概是掐了他一下,会引起一点不适,但细想也不会觉得很过分的数字。
等他时不时想起,偶尔为这点不适所折磨,再把这笔钱还予他,抚平他心中那点不适的同时,也多少会抚平一些猜疑吧。
夜里,阳云林躺在床上,复盘今天的一切,他想不出来哪儿出了纰漏,竟然惹了岑苍生气。
岑苍没有家人,也几乎没有朋友,应该很少收到非工作关系的礼物。没人会不喜欢收礼物,这是人性。就算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也理应开心。
“因为是送给你”这话的潜台词是说他很珍贵,至少说明他在自己心里珍贵,才配得上这么贵的礼物。这句话到底为什么会令他不快?阳云林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毫无头绪。只是给岑苍的标签除了“多疑”“变态”,又多了一个“难以取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