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睇着她道:“做这道菜可是有什么由头?”
杜初月却像是完全没被老夫人吓唬到,徐徐说:“这道菜是初月在太原家中所学,别看它不起眼却爽口开胃,若老夫人先吃了它,再吃桂花糕点也就不觉得腻了。”
绿漪眨巴眨巴眼道:“老夫人叫奴跟着这位娘子却是个先知,她怎么知道老夫人这段时间胃口不济?”
元老夫人一下就笑了,旁边的婢女婆子们也是各得开怀,东院从早上起便冷清寂寥的气氛仿佛一扫而空。
“你倒用心,比老身家中的几个混小子强,快坐下一起用吧。”
“是。”
杜初月在元老夫人身边坐下,见她喜欢这些菜不由安心。
她自认厨艺不高,不过知道元老夫人正因痛失爱子伤心又为雍州的前途忧心,胃口定是不加,所以才讨巧地做了这些开胃小菜。
两人一起用饭,用着用着老夫人忽然道:“听闻你今早去了琅苑?”
听见这话,杜初月立即放下筷子,看了看老夫人,她脸上没有表情。
杜初月拿不准她的态度,只能如实道:“是,但是并没有见到王妃。”
元老夫人一时没出声。
“初月能斗胆问一句,王妃害的什么病吗?”
堂中的气氛似乎变得微妙起来,大何姑好心道:“娘子初来乍到又何必问这么多,日子久了娘子自然会知道。”
元老夫人端坐片刻,忽而从嗓子里挤出股沉郁的声音。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她这病是从生世子时落下的,后来她父亲离世时加重过一次,如今大王离世,又加重了一些。”
那声音就像是古寺里被遗忘的锈迹斑斑的铜钟被人误闯敲中后发出的声响。
杜初月愣住,如果按王府和岚庐下人们的说法,雍王常年宠爱侧妃郭禾,甚至给了她治理王府的权利,那么雍王与王妃的感情应该很淡才是,可如今看来却像是雍王辜负了王妃的情谊。
若真是如此,那么世子对于雍王……
“你不必想这么多,老身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老夫人请说。”
“此前雍州大丧,朝廷以及各处州县派了不少使臣来我雍州吊唁,老身打算设宴款待他们,此事外由你阿爷联络,内由二夫人主持,待会你就去二夫人那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是。”
元老夫人重新拾起碗筷,“二夫人不错,你好好跟着她学。”
杜初月又是一愣,自是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将信将疑地称了好,用过饭便依着老夫人所托,移步去汀苑听命。
早膳时间已过,汀苑正是人进进出出的时候,这些人大多是府中各部的掌事,来汀苑来请郭侧妃定夺答谢宴上的诸多事宜。
她们跟随侍女到了偏厅,郭禾正坐在厅内的书桌前写字,手侧摆放着几本菜谱,身边垂候着两名厨房掌事,看起来是在草拟宴会当日所用菜式。
杜初月望了一眼桌上的帖子,发现郭禾的字竟是极好,她出身农家,能写得这么一手好字,不知后期下了多大的苦功。
听闻雍王元时休文武双全,如此莫不是为了与之相配?
听明来意后,郭禾眉眼疏淡地反问:“你自觉在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
杜初月谦恭道:“初月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一无协理家事的经验,二无什么聪明才智,恐怕需得二夫人安排个去处。”
郭禾脸上却是露出点笑来,不过那笑分明不是被恭维的甜话给哄出来的,那笑容意味不明,叫人看不明白。
倒没令她多难堪,郭禾很快接话道:“听元荣说你略通音律,那么你就负责宴会当日的表演曲目,人从岚庐的乐姬里挑。”
这话一出,不止杜初月主仆,连在一旁垂听的庖厨掌事都讶然了。
宴会当日来的皆是各州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讲究忌讳之处甚多,再说杜初月一个未入门的闺中仕女,又怎能让岚庐那群泼辣的舞姬信服。
紫檀率先替自家娘子争辩道:“岚庐的那群乐姬平日由世子调教,世子与咱们娘子有误会,她们恐会与娘子为难。”
话未说完,就听郭禾倏地一拍桌,训斥道:“你这奴婢三番五次打断主人说话,看来真该替杜娘子打发了你!”
杜初月将紫檀拉回到身后,“这奴婢一贯鲁莽,二夫人不要见怪。”她淡笑道:“其实初月也担心自己能力不济,若是真负责宴会舞曲恐怕非但不能替二夫人分忧,反倒添乱。”
“你既已进王府,若是一直畏首畏尾,任何一个人都能欺负到你头上,不如借此机会显显身手,也算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试探一个人,自会找千万种理由,杜初月心知再争辩下去已是无用,“初月若是做得不好,还望侧妃海涵。”
“当然,我也会让元荣协助你,去吧。”
“是。”
杜初月去后,郭禾重新执笔,望着桌上的帖子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旁边的亲信上前道:“听闻这杜娘子很受老夫人喜爱,二夫人又何必着急给她下马威?”
“谁说我在给下马威?”郭禾蹙眉道:“派人去跟着。”
“是。”
虽应了声,亲信却是弄不懂自家主人的意思了。
杜初月主仆离了汀苑,一直相对无言,看得出紫檀有话想说,但因为绿漪在所以不得不把话憋在喉咙里。
最后还是绿漪先开头:“二夫人素来严厉,府中的人虽怕她但从未有人遭受苛待,今日的安排虽然看不出是何用意,但未必是真有意为难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