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恍然大悟,笑得猥琐:“瞧我,听说军中女人大多是获罪达官贵人的家眷,连公主郡主都有,陆哥吃过好的,当然看不上。”
“那我这会儿该在医馆里。”门被宋冬贞打开,陆迢走进去,六子跟在他后边追问去医馆干什么,他白了一眼:“医馆除了看病还能做什么?”
他刚进军营就看到一群人玩得满身病,营帐里充斥烂疮恶臭,还说没准明日就战死,何不及时行乐?歪理,他可不想死,还要没病没灾地活。
马一岁的老母亲招待他们二人进门:“二位捕爷登门有何要事?小儿刚去,他爹也上山去了,这……”
“来问话。”六子看向宋冬贞,相比他肆无忌惮的打量,陆迢的审视让宋冬贞露出一丝惊慌,掩在马大娘身后。
马大娘连忙把他们请进屋,拉着宋冬贞跪下来痛哭哀求:“二位行行好,小儿头七刚过,实在无力偿还,一定会慢慢还上。”
“这是债主第三次告上衙门,按律,要送去为奴还债。”陆迢顺着接下话,没漏过宋冬贞悄悄放松下来的双肩。
“啊?不是说……”六子惊讶看着陆迢,却见陆迢紧盯着宋冬贞的脸,他立马了然,暗道陆迢就是嘴硬假正经,还不是挪不开眼,于是也盯着宋冬贞,摇头晃脑道:“有句话说的是,父债子偿,人死债不消。”
“再宽限宽限,实在不行……”马大娘拽过宋冬贞到跟前,“让冬贞陪陪二位,帮忙与债主说说。”
“婆母!”宋冬贞满眼不可置信,声音都变了。
马大娘反是泪流满面:“就委屈你一下,家里真没钱了,难道要把悦儿卖了?”
“不行!”宋冬贞就要跑出门外,被马大娘死死拉住。
“还有绣园一事。”陆迢抬声打断她们,“说说你在绣园的最后几日,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民妇……”突如其来的一问,宋冬贞紧张看着陆迢,一时不知回答,陆迢又问一遍,她低下头来,语气抖得厉害,“民妇负责王家订的货,从前两个月开始,一直在绣房,期间,没有特别的事。”
陆迢从衣襟夹层里取出两张供词,蹲在她面前示意她看。
宋冬贞看了眼,语气生硬:“是、那天我正好去取二楼晾晒好的布,看到她们在楼道搬绣线辛苦,就帮一下。”
“抬头说话。”
宋冬贞身体一僵,抬起头来,簌簌落泪,我见犹怜,让边上的六子看直了眼,可这对陆迢不管用:“库房难得整理一回,不算特别的事?”
“这……”宋冬贞不敢看陆迢,眸光闪烁,“因为、顺手帮忙,并不觉得特别。”
马大娘怕惹到衙门,着急补充:“捕爷,家中办丧忙碌,几天几夜不得歇息,冬贞难免记不清,您原谅。”
陆迢指着供词:“这里并未写有绣线一事,而是两个在橘子园下人的供词,我也不曾提起,照理你家办丧,何来的消息?”
宋冬贞语气生硬:“是……听人提起。”
“听谁提?”
“……记不清了。”
“这几日来你家的,除了吊丧亲友及马家村,要不我挨个问?”陆迢看向马大娘,“把名册拿来看看。”
红白两事的人情往来皆有册子登记,谁都漏不掉。
马大娘这下更急了,本就为马一岁留下的债烦忧,气得拧着宋冬贞的胳膊:“快与捕爷说怎么回事!”
宋冬贞吃痛抽回手臂,力气一大把马大娘甩摔:“还不是你儿子干的!”
陆迢一脸总算逮到的表情,拉了把凳子坐下听,六子竖起大拇指:“陆哥用债主迷惑她套出实情,高啊。”
宋冬贞哭道:“有人给马一岁一笔钱,条件是让我在绣线里做手脚,我不愿意,他就威胁说让我做暗娼接客还债,我哪里有办法……只能、只能……我对不起夫人……”
“这些话你就跟夫人说吧。六子,带走。”
“不不不……捕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马大娘要拉住陆迢,却扑了个空。
陆迢走出门,一眼找到外头聚集的人群里,为首的一个老者:“马村长,衙门判完此案,还会来一趟,这家不论老的小的,只要还在喘气,一个也不能少,否则一律按包庇之罪论处。”
马村长连连点头称是,一群村民也不知发生何事,指指点点讨论。
陆迢和六子把宋冬贞带去衙门,她将事情前后都交代了,她每天清早都在茅房附近埋几块蜂巢蜜,只等大家开始搬绣线的时,就去挖出来,连带蚂蚁在内,用布包裹几层,假借收布之名,路过顺手帮忙,进入库房趁人不注意时,将蜂巢蜜塞进绣线堆下层,捏碎了以后,将手抹干净,就离开了。
陆迢将供词写好,让六子拿去交给曾柏,请曾柏来。
一时间,审问房里只剩下陆迢和宋冬贞,陆迢看了一眼外边,没听到别的动静,开口:“那笔钱可有到手?”
宋冬贞一愣:“没有。”
“你作案的那天是初十,马一岁死在当晚,你怎知钱到手没到手?对方不给钱,马一岁怎么会做?假设给了定金,你又怎说没有?”
宋冬贞改口:“我……没看见,马一岁也不曾与我说,我不知。”
“漏洞百出,”陆迢冷哼,“我本意救你一命,你若不从实招来,可想过你女儿的下场。”
宋冬贞脸上血色尽失:“是我,是我受人指使!”
“那个人长什么样?男人还是女人?多高?”这才是陆迢的主要目的。
宋冬贞回道:“是男人,他蒙面,我看不见,比……六捕爷高半个头。他找了我三次,我都没答应,他给我说,要是愿意,就去林子里找他,作为交换,他可以杀了马一岁,再给我一笔钱……因为、因为公公背地里也对我动手脚,他说马一岁死了,孩子又小,衙门会先把公公抓去为奴,干活还债,一下子解决两个,我动了心思,但还是没答应。那段时间,马一岁被追债追得紧,他说要我接客,我与他争执,还被打了一顿,他还说等悦儿长大一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