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云在距离宋锦绣五个台阶左右的地方停下,见宋锦绣一副吃力的样子,便笑着立在台阶上等宋锦绣慢慢挪上来,又伸手去搀扶。
女主提着裙摆,一个挪步便叫陆昭云的手扶了个空。
“奴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不必。”说罢,腾腾腾越过陆昭云直接往上。
陆昭云潇洒地一收手,看上去倒是显出了几分兴致来:“那我们便来比上一比,谁先到山顶,便可要求输掉的人答应一个条件。”
说罢,也不等宋锦绣回答,长腿往上迈了几步,便轻易地又超过了宋锦绣。
宋锦绣弯着腰,哼哧哼哧地也顾不上回答他,只望着陆昭云越来越远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你腿长,你了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山腰的一小片空地,抬头便可见祁月观隐在茂密的枝叶之中。
清新的山风吹来,宋锦绣出了汗,只觉浑身凉凉的,心旷神怡。
陆昭云斜斜倚着空地边上的木制栅栏,浑身不见汗意,也不见气喘,山风拂起他的衣摆,倒显出几分飘逸出尘来。
显然,他到顶已久。
这小子人前不是坐着就是瘫着,看来人后没少偷偷摸摸锻炼。
宋锦绣心里想着,却见陆昭云摸出一方锦帕递了过来。
不服输不行了,宋锦绣浅笑着接过,稍稍将额头的汗擦了擦:“多谢世子爷,世子爷果真厉害,竟这么轻松地就上来。”
“不必客气,记住,你欠我一个愿望。”
祈月观内,一灰衣道童正手拿水勺浇花,边浇边嘟囔着:“今日一大早,师父您就起来沐浴焚香,说是什么有故人来,怎的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连带着他也得早早起来,和其他师弟一道,将前庭后院的落叶都扫了一遍。
他口中的师父便是祈月观道长怀济,此刻正临窗抄经,听见窗外爱徒的小声抱怨,只淡淡一笑。
恰在此时,守在门口的道童一个飞奔回来,边跑边喊:“师父,贵客来了!”
怀济手一顿,一滴圆润的墨汁便滴在了宣纸上。
似是故人
陆昭云和宋锦绣跟着引路道童步入客室的时候,怀济已经立在堂中静候,身姿清瘦颀长而挺拔,一身蓝色道袍已经浆洗得微微泛白,若不是肘间搭着一柄白玉浮尘,看着倒像是哪个衙门的堂官,便服来山中寻访名士。
祈月观中雾气缭绕,仙气充沛,连堂前对称栽种的两株海棠都显得清冷出尘,不似凡俗之物。
怀济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陆昭云了,两人一见面,便颇为热络地打了招呼。
陆昭云在堂中木椅上随意坐下,接过怀济亲自递过来的一杯茶:“先生一向能掐会算,不知能否看出我身边的这位佳人究竟是何来历?”
怀济正将一杯温茶递给宋锦绣,宋锦绣恭敬地站着双手接过,便听上方传来一句恭敬的“娘娘”。
宋锦绣手一抖,那杯茶便滚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她顾不得裙摆处飞溅上的水渍,张皇抬头,对上了怀济清澈明亮而平静的眼睛。
一阵穿堂风刮过,悬了“静夜思”匾额的客堂里仿佛是时光定格一般,三个人都默契地一动未动。
有那么一瞬间,宋锦绣以为面前这位道长同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
但她将脑海里的记忆过了一遍,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他究竟是谁。
怀济眼中涌起绵绵的笑意来,就像是春风吹过,冰河融化,流水潺潺,带起眼角几丝浅浅的纹路,整个人都显得和蔼起来:“贫道是说,姑娘天生凤命,来日必能入主中宫。”
陆昭云凑到嘴边的茶杯复又放下,搁在旁边的小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音。
“先生,此话当真?”陆昭云眉头微微一挑,问道。
怀济脸上笑意更深:“当真。”
宋锦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轻笑一声:“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
“此地就你我他三人,这话,贫道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怀济一挥手中浮尘,又重新递了一杯茶来。
宋锦绣接了放在一旁的小案旁,坐着俯身擦了擦裙边的水渍,所幸溅上的不多,问题不大。
陆昭云心中对怀济的话却是信了七八分,毕竟刚刚守门的小道童一见到他们,便惊喜道:“果然有故人至!”
看来先生早就算到他会来。
以往他开玩笑似的叫先生算这算那,他都是一笑了之,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今日如此郑重且坚定……
陆昭云想到此处,不由得深深看了宋锦绣一眼,看来他是误打误撞,捡到宝了。
堂中气氛有些尴尬,陆昭云微微倾身靠近上首,模样是十足地亲近中带着恭敬,笑着对端坐上首的怀济道:“先生,今日我带她来,是想来求签的。”
怀济面上表情淡淡的:“不知姑娘所求为何?”
宋锦绣转头看了一眼陆昭云,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只配合地低低道:“问姻缘。”
怀济半阖着眼皮,视线落在地上,右手大拇指在另外几个指头指节处跳了跳,半晌才抬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可问,随贫道来吧。”
祈月观的讲究与一般道观很是不同,求签前需要先问一问怀济能不能求,这样才能保证灵验。
两人便跟着怀济走过一段回廊,来到东面的神殿。
宋锦绣虔诚地一跪三叩,才双手高举竹制的签筒,微微低头默念名字、生辰、出生地以及心中所问,边想边轻摇,但摇了许久,却不见一根竹签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