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云闻言,侧过身来,以手支颐,对宋锦绣露出一个笑脸来。
见到陆昭云的第一眼,宋锦绣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相与了。
不笑的时候,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笑的时候,又如春风拂过山岗,霎时冰雪消融,草绿花红。
但此刻他对自己笑,宋锦绣不觉春暖花开,只觉毛骨悚然。
她直觉下面会来一道送命题。
陆昭云受了伤的那只小臂从被子下伸出,一双骨节匀称的大手轻轻抚过宋锦绣的脸颊,像极了情人间的温存。
“你不怕吗?”
宋锦绣微微偏头对上陆昭云的眼睛,依旧实话实说:“害怕。”
这回答这反应似乎出乎陆昭云的意料,他轻笑了声,嘴边的弧度放大,眼底的寒凉却甚嚣尘上,眼前这女人嘴上说着害怕,看神情却又镇定非常。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明日天亮,奴会亲自送世子从后门离开,就像奴家晚上将世子迎来时一样。”
“哦?”陆昭云眼底涌出几分玩味来,冲淡了如水的凉薄,他伸手勾起宋锦绣散在褥子上的一缕乌发,绕在指尖把玩。
宋锦绣一时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应该补一句:“现下世子与奴之事已经被翻到了明面上,若是奴出了什么意外,怕是要节外生枝……”
陆昭云闻言依旧未置一词,只是将缠来绕去的那缕头发放了,伸手在她的颈边徘徊。
宋锦绣只觉整个人都被攥在了他的手里,她丝毫不怀疑,他的大手那么轻轻一握,自己就会折在他手里。
陆昭云的手指便在那一截凝白如雪的纤细脖颈出辗转,良久方收回手,继续开口:“你想要什么?”
来了,终于谈到了这个话题!
宋锦绣像是一尾被放归江中的鱼,张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之前酝酿排演了上百次的情绪调出来,再加上此刻担惊受怕的真情流露,大眼睛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哀怨带着忧伤带着不甘。
“奴想要离开这里。”
陆昭云攥着锦被的手蓦地一松,带着微微的不可思议,重复问了一句:“只是如此?”
宋锦绣望进他的眼睛里:“就是如此。”
她其实并不喜欢有人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且是在床上,在这么暧昧不明的距离。
陆昭云定定地俯视了她一阵,撤了手继续平躺下来。
宋锦绣不禁暗自长输了一口气。
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早有预谋,只等他今夜前来。
至于拿回身份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此刻和盘托出,只会徒增猜疑。
她可以慢慢让他自己去发现。
“明早,给我备一件新衣。”陆昭云语气淡淡的,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半死不活爱搭不理的状态。
传闻陆昭云有洁癖,幸好她多备了几身。
翌日一早,宋锦绣便将一套崭新的月白长袍从衣橱中取出,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