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绣拍拍手,及时将门“嘭”一声关上。
那门堪堪就拍在那朱倚红面前,她要是继续扑,便算是自己硬要往门上撞。
“宋锦绣,开了苞就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给我等着!”朱倚红在门外恶狠狠地撂下这么一句,才甩着湿漉漉的,一绺一绺的头发,气冲冲地走了。
她被愤怒冲昏了脑子,完全没意识到,宋锦绣刚刚显露出来的,行云流水的身手。
以往朱倚红嚼舌根、放冷箭、下泻药……整人的事情没少做,宋锦绣倚着门,心里只盼着她快点闹,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到陆昭云跟前去。
她就不信了,陆昭云真的就能袖手旁观。
转眼便是金乌西沉,暮色四合,念奴娇的金字招牌下,早有龟奴将茜色的西瓜灯笼点了,灯笼下长长的红穗子随着傍晚的熏风一荡一漾,撩拨得人心里直痒痒。
刘妈妈早就放出消息,说是宋锦绣今晚首次登台,春宵一刻值千金。
消息一出,茶肆酒楼里免不了又是一番讨论。
“上一回哥几个还在猜这世子爷的热乎劲什么时候过呢,没想到这才一天的工夫,在下的机会就来了!”说话的还是那日搓手迫不及待的锦衣公子裴学文。
那日茶肆里的绿衣公子霍天成今日换了一身紫袍,闻言又开玩笑似的拍了裴学文一下:“话先别说太满,锦绣娘子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
霍天成说着将自己鼓囊囊的荷包拍在桌上,相争之意溢于言表。
裴学文哈哈一笑,眼底流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来:“那便走着瞧吧。”
眼下天还没黑透,按照以往,此时还未到念奴娇人流量最鼎盛的时候,但偏偏今日堂内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人,还有接二连三的人从门口踱进来。
后来的人捞不到位置,便只能挑根堂柱,站久了也能有个地方靠一靠。
裴学文和霍天成两尊大佛,不消说,早就派人占了台前第一排正当中的一桌,只待表演开始后,能在最佳的地方欣赏美人。
刘妈妈见这场面,满是铅粉白花花的一张脸上堆满了笑脸,满堂打转招呼,忙得不亦乐乎:“姑娘们,快招呼着呀!”
台上唱曲的抚琴的弹琵琶的依次登场,裴学文桌上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瓜子壳,却还不见宋锦绣登台,直觉无聊得紧,推开怀里的姑娘,大喝了一句:“锦绣娘子什么时候出来啊?”
此言一出,获得了周遭一片附和之声。
霍天成见状赶紧火上浇油:“是啊,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他可是念奴娇的贵客,刘妈妈哪里舍得让这么一条大鱼逃走,赶紧抬手将台上正吹笛子的姑娘赶了下去,挥着手里的帕子赔笑道:“别急别急,奴这就安排锦绣娘子上场!”
于是乎,伴着清泉般清脆悦耳的筝曲,宋锦绣一袭红衣,广袖翩跹,蝴蝶般从幕后绕到台前,眼波流转间,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小五花,脚步轻移,一个旋身带起层层迭迭的纱裙如牡丹花瓣绽放。
才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将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宋锦绣随着乐曲抬手迈步,眼神扫视了全场,却不见陆昭云的身影,正失落之际,台下突然一声叫好响起,她的视线随着声音,重新落回了前排的裴文成身上。
裴学文其人,半分也没有应验到名字的好寓意,不学无术,诗词歌赋一概不通。
他无官无爵,亦非名商巨贾,但却能够挥金如土,锦衣玉食,都得益于他那一个好干爷爷的庇护。
宋锦绣心念一动,眼神里光彩更甚,朝着已经如痴如醉的裴学文抛去一个如丝的媚眼。
恰在此时,她余光见二楼自己房间的方向缓缓走出一人,抬眼,便见陆昭云两手松松搭在红漆栏杆之上,颀长的身子轻轻往前一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陆昭云脸上似笑非笑,宋锦绣却一时怔愣,脚下舞步便慢了一拍。
另觅他人
一旁伴奏的朱倚红秀眉一挑,敏锐地察觉到了宋锦绣的失误,手腕一转,加快了音乐的节奏。
耳边节奏陡然变化,更是打了宋锦绣一个措手不及,眼见舞步就要彻底混乱,宋锦绣暗暗一咬牙,前冲两步,脚步一旋,借力即兴跳出一个难度极高的旋身倒踢紫金冠,引得台下一阵叫好。
落地时,便恰好接上按照此时音乐原定的舞步,好在宋锦绣将这支舞练了多次,节奏稍稍加快也能将大部分动作做到位,丝毫不拖泥带水。
遇到实在难以衔接的部分,宋锦绣广袖一挥,袖中便有一颗嫩粉色花苞飞出,打着旋儿向裴文成飞去。
众人俱是一惊,裴文成更是将两只眼睛瞪得滴溜溜圆,脑袋下意识后仰。
却见那花苞的飞势渐渐缓下来,在空中再一转,便恰好盛开在了裴学文的眼前,最后悠悠落在了他的怀里。
惊叹之声四起,众人不自觉张开的嘴还来不及闭上,宋锦绣又是几个连续的旋身,袖中飞花纷纷,一时引得台下之人疯抢。
就在众人视线都集中在飞花之际,宋锦绣手托兰花缓缓划过脖颈,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舞姿,但配上她望向朱倚红的杀气腾腾的眼神,朱倚红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毕竟台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念奴娇开门做生意的重要时刻,朱倚红若是真将这场舞给毁了,刘妈妈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下一刻,朱倚红拨弦的手指一缓,节奏便又恢复了正常,宋锦绣顺利完成几个高难度动作,在一片叫好声中,结束了这场可谓惊心动魄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