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药见血的瞬间,伤口会如火焚烧,如万蚁啃食,又痛又痒,这一点,陆昭云深有体会。
此时他一脸冷漠地擦拭伤口,倾倒药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见迟疑和怜惜。
只不过此时宋锦绣早已晕厥过去,伤口再痛再痒,她也感觉不到了。
所以,她之前给自己止血的时候也是带着怨气的吗?
陆昭云莫名其妙地回想着宋锦绣给自己上药时,眼底闪过的一瞬快意。
此前自己明明从未招惹过她。
得益于刺客的这一番折腾,陆昭云安顿好宋锦绣,再次推开房门之时,恰好见到天光破开,灰蒙蒙的暗色渐渐褪去,黎明的清风里带着些许的清寒,吹得陆昭云一个激灵。
遇到宋锦绣之前,陆昭云想杀一个人从来不会犹豫。
杀便杀了,他总能找到办法应对。
但轮到宋锦绣之时,他却觉得无比为难,最后竟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这样的自己让陆昭云感到陌生和担忧。
也不知道今日这一决定,将来他会觉得后悔还是觉得庆幸。
陆昭云转头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弯月,自嘲一笑,你会保佑我的对吧,你一定会的。
不保佑也没关系,局势总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中。
其实宋锦绣那封投石问路的匿名信倒也算是帮了陆昭云一把,五城兵马司在提前已经收到举报的情况下,依旧放任刺杀发生,算是罪加一等,严重失职。
蒋平这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位子算是保不住了,陆昭云倒是很好奇,平王肃王争来争去,会把谁推上这个位置。
但是不管谁暂时接管,最终这个位置都只能落在他的手里。
陆昭云理了理衣襟,正了正衣冠,大步迈入清晨的阳光之中。
照例,今日他是要焚香、沐浴、更衣,然后在滕书艺的希音斋中待上一日,听着滕书艺为娇娇诵经祈福,再亲手为娇娇抄上十遍《三官感应妙经》。
今日也不例外。
出现在滕书艺的希音斋前时,陆昭云已是白玉莲花冠配素白道袍,衣摆处是银线绣成的流云纹样,行走间银光明灭,恍若浪花翻涌,日光下看,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吩咐下去,今日阖府上下都要斋戒一日,为锦绣娘子祈福,国公府闭门谢客,登门者一律不见。”陆昭云接过子澈手里点燃的黄纸,在周身绕了几圈,才抬脚迈进希音斋。
剩下的黄纸在阶下很快燃尽,火星子几番明灭,最后被风吹散。
子澈看着黄纸灰飞殆尽,才却步离开。
希音斋内天青色帷幔重重,背面的雕花窗大开着,带起阵阵凉爽的穿堂风,直吹得陆昭云广袖古风,衣袂飘飘,恍若乘风而来的谪仙。
走过三重纱幔便到了希音斋正中供奉着的三清像,滕书艺和陆绍元今晨供奉的三支香还在香炉里慢慢燃着,满室皆是余韵悠长的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