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不单是朝她来的,更是朝她身后的萧闻泽来的。
萧闻泽总归能保下一条命,但宋锦绣自己就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了。
关键的是,绝对不能让事情恶化到需要由皇帝出面保下萧闻泽的地步。
一旦让平王察觉到皇帝对萧闻泽的偏爱,那么萧闻泽就会惹上无穷无尽地杀身之祸。
或许这就是皇帝需要放一个宋锦绣在萧闻泽身边的原因吧。
无论如何,宋锦绣总是首当其冲。
而这一世,直面这种危局的人换成了吴绮梦。
但见那御医接过那对掩鬓凑近闻了闻,眼神一变,将那对掩鬓翻过来拆开一看,语气里便带上了惊惶:“就是这对掩鬓,里头的香料里含有麝香!”
这次宋锦绣早已悄悄走位到了御医身后,待众人目光随着青萍的手指刷刷刷射向吴绮梦的时候,无人在意处,宋锦绣突然伸手从御医手里夺过那掩鬓,仔细端详。
那日她在万宝楼划下的浅浅划痕还在。
这的的确确是那日吴绮梦从自己眼前买走的那一对掩鬓。
但那时候掩鬓明明是不带任何香味的。
宋锦绣在御医惊讶的眼光里凑近闻了闻,确实有麝香,但这点剂量就足以令苗问芳小产吗?苗问芳总不可能这段时间一直戴着这对掩鬓吧?
她认为还不至于,一定还有别的诱因。
前世的她作为最大嫌疑人,被青萍忿忿的一指和苗问芳虚弱的一句质问打上了最大嫌疑人的标签,从来也没有机会亲手再验一验这对掩鬓,现在她看完,便又原样塞回了御医手中。
“齐王妃我哪里得罪了你?”苗问芳苍白的脸颊上滚下一滴热泪来,斜倚在床头,如前世一般质问道。
吴绮梦被这飞来横祸砸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会儿才抓着一旁萧闻泽的袖子,泣道:“玉郎,我没有,我没有!”
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样的要人命的危机,只能下意识向自己最信任最依仗的人求救。
“淑妃娘娘,绮梦她不会这样做的,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缘由!”萧闻泽握住吴绮梦求救的手,开口向在场地位最尊崇的淑妃求情。
淑妃两道秀眉依旧紧紧拧在一处,并没有看萧闻泽一眼,只冷冷道:“事情没查清楚前,齐王妃还是乖乖待在储秀宫为好,等水落石出自会送齐王妃回府。”
这便是将吴绮梦禁足了。
萧闻泽眼见着吴绮梦哭着被淑妃身边的两个嬷嬷架出去,视线却落在了宋锦绣身上。
那日夜里他送陆府回到王府后,便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立在未央宫的飞檐下,提着一盏宫灯苦等许久,终于有一人在纷飞的大雪里慢慢走来。
暮色沉沉、北风呼啸,他急急迎上前去,这一次来人的脸上不在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迷雾,他终于看清了卿卿的脸。
那竟不是吴绮梦的脸,是宋锦绣的脸!
萧闻泽大惊,从梦中惊坐起来,一滴冷汗顺着下巴啪嗒一声,落在绣着鸳鸯交颈的丝被上。
吴绮梦原本就没睡着,见萧闻泽突然坐起来,便也起身轻轻询问:“玉郎,怎么了?”
萧闻泽望过去的眼神有些陌生,良久,才别开目光:“没……没什么,寻常噩梦罢了,睡吧。”
说罢,他不等吴绮梦回应,率先躺回被子里,一翻身,背靠着吴绮梦闭上了眼,脑海里却还是宋锦绣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萧闻泽刚刚望见了宋锦绣看着掩鬓若有所思的神情,或许她看出了什么。
他隐隐期待着,宋锦绣能说些什么。
然而宋锦绣只是将视线淡淡地移到别处,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她不会开口替吴绮梦辩驳,也不能开口为齐王府开脱,因为陆昭云也在现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萧闻泽和她之间逡巡。
或许萧闻泽因此事受牵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能够在王储之争最开始的时候就败下阵来,失去先机,韬光养晦,保全自身。
至于吴绮梦,当初是她硬要抢来这齐王妃之位,如今要守住,也该凭借自己的本事。
而宋锦绣要做的,只是借重来一次的机会,将前世被掐断的线索重新接上,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且,还要救下前世在此案中含冤而亡的夏思容。
前世宋锦绣嫁到齐王府后,宫里贴心的安排了四个侍女来伺候自己。
宋锦绣笑吟吟地谢恩收下,默默观察了这四个侍女几日,小作试探,便摸清楚了这几个人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一个背后是皇帝,两个背后是淑妃,三人各怀鬼胎,只有夏思容一个人傻兮兮的什么都不知道,算是被拉上凑数的,一起送来了齐王府。
夏思容瘦瘦小小的,话很少,胆子不大,性子怯懦,淑妃派来的春桃和春杏总是抱团欺负她,她便也默默受着,等从宋锦绣那里下了职,回到下房还要帮她们两个打水洗脚洗澡。
她在王府里总也吃不饱,每天睡得晚起得又最早,整个人更更加面黄肌瘦。
一日宋锦绣在凉亭子里喝茶,恰好茶壶空了便叫春桃去再沏一壶来。
春桃走开后,亭子里便只剩下夏思容一人。
“我看你很喜欢这盘糕点,坐下吃些吧。”宋锦绣笑得和煦。
夏思容慌忙摆手推辞,嗫嚅着说不敢。
宋锦绣便起身将她拉过来按在了石凳上:“别推辞了,快些吃,不然待会儿她就回来了。”
宋锦绣拿起两块糕点塞到夏思容手里,夏思容实在是饿得紧,感激地看了宋锦绣一眼,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