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夜的雪,整个长安城的屋宇都变成了白色。可人人都知道,城西有一座巍峨的府邸,是东宫。东宫之后,玉台之巅,是皇城。
东宫和皇城的屋宇本是盖了碧色的琉璃瓦,然而此刻也都被白雪覆盖,显不出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块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如宗庙里的碑石,沉重地压在心上。
那地方于旁人而言,是不可触及的顶峰。可于她,余生漫漫,就都得在那里度过了。
是福?还是祸?
“太子妃?太子妃?”
婢女一连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将视线从远方收回,顺从地低下头:“哦。”
脖子一沉,一顶华光璀璨的冠冕就那么落在她头上。
九树流云凤冠,红色的云锦嫁衣上用密织金线绣着九只凤凰,在灯下一照,明珠生辉,振翅欲飞。
他们都说,这不是普通的凤冠霞帔,乃是全天下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愣怔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循声扭头,看见来人,赶紧站起来,轻轻叫了声:“爹爹。”
昭宁侯点了点头,走过来帮她抚平肩上的褶皱,方道:“大喜的日子,高兴一些。”
大喜?
水眸中浮现一片茫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悟了。
今日是她,昭宁侯之女,江容晚的大婚之日。她要嫁的,乃是当朝的东宫太子,慕容怀。
陛下钦点,天作之合,当然是盛大的喜事。
可是,有什么好开心的呢?嫁的人不想嫁,娶的人也未必想娶。
但江容晚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垂眸,道了声:“女儿知道了。”
高墙之外,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嘶鸣,江容晚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出所料,门口立刻响起宦官尖细的嗓音:“吉时已到,现行迎亲之礼!”
侯府之外,众人翘首,只见一女子翩然走了出来,火红的嫁衣,飞扬的裙裾,高高的流云髻在风中轻轻摇颤着,宛如一支红梅盛放于风雪。
江容晚的目光却是掠过众人,独独停在门前的男子身上。先是疑惑,复又一惊。
替太子迎亲的人,竟是裕王慕容景。
那人锦衣玄袍,负手而立,眉梢飞扬,意气风发。唯是一张脸生的有几分妖孽,凤眼轻轻一挑,便能轻易勾人魂魄。
此时此刻,他直直地朝她望了过来,寒浸浸的眼中没有半分喜气。
江容晚记得,以前爹爹常进宫与陛下弈棋,曾见过慕容景许多次。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被娇宠的纨绔皇子,总是喜欢刁难她,讨厌得很。
后来他被陛下派去北疆军营,匆匆数年未见,今日眼前人风采非凡,与过去迥异,已是让她不敢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