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笑道:“是我命好呗。”便蹭在方维身上黏糊。方维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我也得在屋里守着,当心有事传。”
方谨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方维回了屋,总觉得心悬着落不了地,想着陆耀到底是个稳妥的人,勉强放了心。
蒋济仁骑着马,一路风火流星一般赶着进了城。快到地藏胡同的时候,已经快要三更天,蒋济仁道:“我去叫人拿药,你去准备辆马车,便在此接人。”蒋百户答应着便去了。
蒋济仁将马在胡同口拴了,疾步奔到方维宅子前敲门,等了一会,卢玉贞披着衣服开了门,见是他,吃了一大惊,把他放进来便问:“可是我家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蒋济仁把方维的信掏了出来递给她,道:“想请你跟我去出一趟诊。”
卢玉贞把他请到堂屋坐了,又点了灯看,纸上写着一行字,道是“听蒋大夫的话,去救个好人。”落款是个方字。她看完点点头道:“听您吩咐。”
蒋济仁道:“小方公公之前治伤用的,北镇抚司送来的伤药你还留着吗?”
卢玉贞去厢房取来递给他,是个白瓷小瓶。他打开闻了一闻,有点轻微的臭气,又有些苦味,便放在桌子上道,“你拿个包袱将它拿着。”又问,“前几天的蟾酥可收起来了?”
卢玉贞又拿了一个青瓷小瓶过来道:“都刮下来装在里面了。”见蒋济仁伸手来拿,却没有放手,神色有些为难,“那些油纸我刮了很久,药粉也只有瓶底这么一点儿。方大人回头要是头风发作起来,还要用的。”
蒋济仁笑道:“你不要怕,这个药在我家不算什么,回头我再取些好的给你。”卢玉贞就放了手,又自去拿了一包香灰草过来道:“上次用剩下的,一起带上吧。说不定用得着。”
蒋济仁点了点头,看着卢玉贞手脚麻利地将几样东西打了个小包袱,又打量了一下,道:“你不要穿女子衣裳了,家里有没有男人衣服?”
卢玉贞道:“大人的衣服,我穿有些长了。”又想了想道:“方谨有两件在家里,想必能穿。”
蒋济仁道:“你快点换上吧。我出去在门口等你。”便走到门外面,看胡同里的铺子已经关门闭户,门口挂的白灯笼轻轻摇晃,四下寂寥无人,又摸了摸袖子里的针包,心中也无几分把握。没过一会儿,卢玉贞出来了,换了一身上衣下裤的青色短打扮,包袱挎在手里,很是利落,点点头道:“走吧。”
他俩疾步到了胡同口,见一辆马车已经停在街边,马车上挂着一盏红色灯笼。蒋济仁道:“陆大人动作倒快,车已经到了。”便对卢玉贞道:“你先上去吧。”
忽然马车帘子轻轻地掀了开来,里头一个柔和的女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蒋济仁听了这个声音,犹如雷击一般,一时动弹不得。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老嬷嬷,在地上站定了,便扶了一位年轻的贵妇出来。
马车的灯笼下,只见这妇人穿了大红妆花通袖袄,墨绿色缎裙,头上戴着鎏金银围髻,通身富贵,气派不凡。头上带了一顶白色帷帽,看不清面容。
蒋济仁定了定神,拱手道:“娘子。”
蒋夫人淡淡地道:“相公,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不在西山值夜,倒跑到城里来了。”
蒋济仁吞吞吐吐地道:“突然有些紧急的公务,便着急出来了。”又走近了些,小声道:“我有些急事,需要出去看个病人。”
蒋夫人扫了他一眼,声音仍是很平静,“你有急务,何以父亲大人也不知道?他见你不在值房,便十万火急地派人到家里来找我。”
蒋济仁惶急地解释:“事出紧急,便没有禀告父亲大人。”又突然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蒋夫人冷笑了一声:“我便是知道。”
老嬷嬷上得前来,对着蒋济仁道:“姑爷,这里原没有我说话的份,只是我看着我家小姐长大,实在气不过,便倚老卖老说两句。你与我家小姐正是新婚,也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家小姐是模样配不上,还是门第配不上你,这样远地嫁了过来,实指望你是个老实诚恳的人,她也终身有靠。你却在外面养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外室。小姐也不便同你吵,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然冒着这样天大的罪过,也要出来找她。”
蒋济仁听得一阵云里雾里,忽然听到“外室”两个字,猛然明白过来,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娘子,你全弄错了。”又指着卢玉贞道:“一场误会,这是我朋友家的丫鬟。”
蒋夫人道:“哦?是什么朋友?半夜来找朋友家的丫鬟?”
蒋济仁开口想说方维的名字,又知道家中规矩,不许和宫里的宦官宫人结交,张了张嘴,硬是没有说出话来,着急得声音都颤了:“娘子,这实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你先让我出去一趟,有什么话,等我回家再说,我认打认罚都由着你。”
卢玉贞在旁边看着,也渐渐明白了,便上前福了一福道:“夫人,您误会蒋大夫了,我与他并没有什么的。我们这是要出去看个病人,你看这包袱里都是药材。”说着便要解开包袱。
忽然有清脆的响声,是啪的一声,卢玉贞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她被打得眼前发花,捂着脸退了两步,见老嬷嬷指着她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称上“我们”来了!没廉耻的浪货,好好的爷们,都被你们给勾引坏了!”又上前拎住她的衣服道:“这穿的是什么?忒等没羞耻,乔装作致的,院子里的姐儿们也比你正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