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家里的长女,洞察力自然是敏锐的,冯淑晨方才就察觉到秦宝姝和祖母之间好像有了别扭。如今玩笑中,冯淑晨知道没猜测错,家里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但在这样的日子也不好过问,更何况冯淑晨知道,自家这个表妹不想说的话,就是拿刀架她脖子上也不会开口的。
冯淑晨把此事先记在了心里。
很快,定亲的章程都顺利走完。
姐姐冯淑婉许配的是吕家公子,妹妹冯淑仪是高家公子,其中吕夫人还说了件事,说吕公子只见过姐妹花一回,却也是一回就精准认出了冯淑婉。
吕夫人生怕他看错了,结果被儿子一句:我喜欢的人都能看错,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秦宝姝听了在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了。
不知怎么的,在热闹的气氛中,她心里有一丝丝的难过。
等到酒足饭饱,宴散了,伯府的长辈们又要为姐妹俩的请期一应琐碎事商议,她就趁机告退回了自己的小院。
拂风早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累了。
秦宝姝摇摇头没说话,脑海里都是昨夜和外祖母的对话,不由得长长叹气。
她随手抓了账本,继续看账。
心烦的事多想,只会更烦心,倒不如多学点本领,如若日后真要自己当家做主,好歹不会闹得一团糟。
陈叔还是按着以往的时辰到伯府来,平时踩着点,秦宝姝肯定是刚午歇起来在洗漱,今儿却是已经捧着账本,手边有一小迭的纸都写了东西。
“姑娘今日这般刻苦。”陈叔诧异。
秦宝姝其实早就会看账本和算账,而且算数极为厉害,只是她总说犯懒,有人依靠就不想动手动脑子。
陈叔心疼她年纪还小,这些事情确实枯燥又费神,便不多督促,左右明白其中门道,不会上当受骗就成。
哪怕这些日子开始手把手传授商经,她也没有多积极,今日的自觉可不得叫人吃惊。
秦宝姝抬头喊了声陈叔,把手里有用朱笔标出来的几张纸递了过去。
“陈叔瞧瞧,我发现这两年米粮价格和收成似乎有点不对,明明不是荒年,朝廷亦说产量在增长,为何我们收得的米粮越来越少,且价格时高时低。”
秦家商行涉猎米粮布匹炭火一应生活必需品,每一年的核算都是清晰明了的。
只不过这些数目都没在送来的账本里,秦宝姝却记住了,还提了出来,陈叔是又惊又喜。
他激动地说:“我还想着再过半个月才和姑娘说这些事,结果姑娘先看出来了。这事我也今年年初发现不对,但是暗查之下,发现各家都这样,但只有朝廷入库的粮食没少,却也没见多多少。”
“余下的米粮呢?我还以为是有别家人抢了我们商行的生意……”秦宝姝不解。
陈叔摇摇头,坐下和她细致说可能的几个原因,但只是猜测,说了其实也是白说。
秦宝姝听得头疼:“等明儿开春了瞧瞧,有没有人大量抛售陈粮,如若没有,恐怕真要乱了。”
有人起义,然后粮食少了,很难不让人认为是朝廷说的叛军屯粮了。
一个国家是否安定,除去朝堂,最先发现端倪的就是商人了。
秦宝姝后面又拿着账本问了几个自己没琢磨透的问题,虚心地记下陈叔的指点,把陈叔乐得一直呵呵地笑。
不过让人烦心的事还是要逃不开。
陈叔把进府之前得的消息慢慢说来:“傅家那头一早请了郎中过去,是向氏昏迷一夜,然后发高热了,之后就是更古怪的事。”
秦宝姝跟着皱起眉头。
“我们的人亲耳听见老虔婆在屋子里骂向氏是赔钱货,没有银子给她治病,让她自己熬着,熬不过去就一张草席给她卷了。”
“到了中午,那老虔婆却忽然雇了马车到城东的百味楼,再出来的时候喜开颜笑,当即就吩咐人去重新找宅子。说最低也要二进的,还让人又去请郎中,给向氏认认真真地治病了!”
秦宝姝杏眸眯了起来:“她手里有银子了!”
“什么人接她的?!”
陈叔摇头:“不敢打草惊蛇,没敢去小二那打探,人来人往的,确实不好分辨。”
“那老婆子果然有备而来。”秦宝姝庆幸自己没有就此放松,“还是再盯紧了,看看她搬哪儿去。是谁出手那么阔绰,让她连刚交的十两银子都不在乎了。”
起码给了那傅老太婆有几百两或者千两。
可惜,京城里跟傅家有关系的人家,她还是了解得太少。
“陈叔早点回去歇歇吧,她的狐貍尾巴迟早藏不住,我们也没必要干着急。”她伸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带了一丝疲惫。
陈叔点头,又嘱咐她晚上不要再看账了,对着烛火伤眼。
秦宝姝嘴里答应着,用过晚饭还是抱着账本啃,拂风劝了几句也没见效,只能把汪箐给拉出屋,低声说了几句。
不过一刻钟,她窗户就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是小灰过来了。
秦宝姝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隙,胖乎乎的鸽子钻了进来,就乖巧蹲在桌子上。她伸手先摸摸它脑袋,然后才取t下字条。
方瑀珩的字迹还是和往常一样笔锋凌厉,好像是拿刀剑写的字。
她一眼就先笑出声,上头赫然写着:第一日马上就要过完了。
“看来今日阁老没给他很多功课,还能分心。”笑过后,她习惯性地翻转字条。
多数时候,后面是空白的,今日却还有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