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被不知道的一双手推到高处,成为了风月楼的花魁,这罪魁祸首是她的容貌。她辗转几年至此,还未找到能支撑自己活下来的活计,就被人坑卖进了风月楼,被迫签了卖身契,而如今就是她的贞洁都难以保有。
等下,这推门而来的人是谁,她也一概不知。
她就是一只被框在笼中打扮得鲜艳的鸟儿,翅膀被折断了出不去。
宁为玉碎,她往自己的袖子中藏了一把刀,只要等这个人一推门,要么是他死,要么她就将刀尖对向自己。
死,便能解脱,便能从这可怕的世间中消逝,也不是一件坏事。
尤清蓉自己贴在门口站着,仔细听着那脚步声往哪间屋子里去。
倏而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在她的门口停留,她握着刀尖的手紧了紧,她这辈子还没有杀过人呢。
第一次杀人,总是紧张的,总是会出错的,总是会心神不宁的。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尤清蓉身子往前,双手举着刀就不知道往哪里扎过去。可是她的手被握住,手腕子被握紧,她再握不住刀,反而被人推了出去。
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得很,这一掉落,尤清蓉所有的筹码都没了,也让尤清蓉的心彻底死了。
尤清蓉被人按在了桌子上,手被反剪到了后面。
门是被脚踢着关上的,关门声落在尤清蓉的耳边,如同鬼门关的门声是一样的。她挣扎了几下不得,转过头去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可是禁锢在她身上的力道让她连头都转不过来,只能趴在桌子上。
“公子花钱来与我共度春宵,就要这样鲁莽吗?”杀人不能,那么只能周旋。
“那我花了前来,就得到芙蓉花魁的冷刀刺杀?”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尤清蓉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尤清蓉一时多想,却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慢慢地将她禁锢在桌子和双腿之间,身后的人胸膛压下来,贴着尤清蓉的后背,一只手抬起来,捏着尤清蓉的下巴将她的头往后转。
“芙蓉花魁,还真是衬你的名字呢,尤清蓉?”
尤清蓉被这一禁锢,又被身后的人捏过下巴,本来就松垮挽就的发髻已经松散了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又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转过头来,尤清蓉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模样,她瞳孔微颤,身子也都在颤抖。
她如何都想不到,今夜花了大价钱买下她的人,竟然是她年少的时候一见倾心,后来强嫁入赘的夫君,顾卿安。
她与顾卿安的和离,是冰冷的争吵结束的,并不是很体面。她一纸和离书丢在了顾卿安的面前,让他滚。她还记得顾卿安的不可置信,她还记得那时候顾卿安也是这样发了疯地抓着她的手,质问她为何如此。
为什么当初喜欢的时候就强要,将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人困在她身边,又为什么轻飘飘落下一句和离就要将人再踹开。
玩腻了吗,玩够了就不要了吗?
自始至终,你问过我吗?
这些话,当年的尤清蓉都没给顾卿安回答,尤清蓉想着,这辈子也许她就要埋藏着这一段事情的因果,再也见不到顾卿安了。
因此她才这样决绝,才要狠心让顾卿安离开自己。
可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上天总是降下一些阴差阳错的礼物,让人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
颤抖了身子的尤清蓉已经暴露了自己认出了顾卿安,她在这里的花名是芙蓉,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顾卿安是没打算和她演戏纠缠,顾卿安花了这银子,是来找她算账的。
尤清蓉都明白了,她不言语,躲闪的目光才错开,就被顾卿安迫着又抬起头,看着顾卿安。
“你在怕什么,心虚什么?”顾卿安冷笑。
“大人想要做什么,便做吧。”
装不认识未免太假了,尤清蓉命到这里了,哪里会有最坏的事情了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花了那么多的钱,只是在人群中与你重逢,想与你再续前缘?”顾卿安放开了尤清蓉,他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身上并看不见什么的灰,坐定了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尤清蓉。
在台下看尤清蓉,和眼前见尤清蓉是不一样的。
台下遥遥一见,便足够让人心旌荡漾了,那些人欢呼不已,都渴望着自己能够与这样的美人度良宵。在眼前的尤清蓉,却更像是一只漂亮的猫,靠近人伸出爪子就会让人忍不住伸手,忍不住抱在怀中把玩抚摸。
从前,顾卿安与尤清蓉朝夕相对,都没发觉尤清蓉竟然是这样的美丽诱人。
不知道是她分别的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卿安越想越有些气愤,他勾了勾手,让尤清蓉过来:“给我斟茶。”
尤清蓉照做,她先俯下身来,将茶壶捧起,两只手捏着茶盏给顾卿安斟了个半满。茶并未直接给顾卿安,而是尤清蓉自己先放在了鼻尖,感受着茶水是否还热着,又在茶杯口轻轻覆上双唇。
茶水温热,杯盏上也有了淡淡的口红印子,正是适合喝的热度。
顾卿安看着那杯盏上的口红印子,心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从前的尤清蓉,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是风月场中的人,经常做的事情,为的是取乐客人,让那些花了钱的主子,能更有风雅的由头一亲芳泽。
尤清蓉是如何肯屈下身子学会的呢?
从前尤清蓉是不顺着她一点心思,都会生气任性的那种性子。
他们之间,竟然也有这样横生的疏离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