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动活动脚腕,踩地有点儿疼,肿了大概半指高的一小块,估计天应该就好了。他比适才动作流畅地走到卫生间,脱下衣服扔在一旁,对着全身镜检查了一圈,除了左边胳膊肘蹭掉了一块皮,和屁股上稍微青紫了巴掌大一片,别的地方没什么损伤。
他无缘无故又联想到之前被小混混打劫那回,也是弄了半身的伤。虽然那次完全不是时城的责任,人家还帮他解了围,今天也不全是人家的过错,可他还是自顾自总结出了经验:大概他们两个八字儿不合,他以后绝对得躲远点儿。
夏清小心翼翼地进了淋浴间,洗了个温凉的澡,压压火气。他胡乱用浴巾裹上吹头发,完事儿也没收拾,直接跨过脏校服走了出去。反正他还有好几套换洗的,今天适合摆烂,洁癖的毛病暂时下岗。
夏清去卧室柜子里取了一套小熊图案的米色纯棉睡衣,又把自己额前垂下的碎发用皮筋绑了个俏皮的朝天辫,把自己打扮舒服了,窝在心口的闷气才稍稍泄出去几分。
可还是不舒服,很不舒服,正经事儿他都还一句没来得及提呢。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又闪了闪,他拿起来坐到沙发上打开,有几条高珩的未读消息。
“假请好了,放心吧。”
“你也别太随心所欲了,虽然说你去年成绩足够法大的录取线,毕竟年年岁岁还人不同呢,小心翻船。”
夏清翻了个白眼儿,“杞人忧天。”
还有一条是隔了半个多小时,刚刚才发的。
“刚才下课听班长说,以后你每天要帮最后那家伙送学习资料?不是吧?你怎么想的,管这个闲事。你是不是”
夏清心尖一跳,是不是什么……他才不是同情心泛滥见不得同学过得窘迫,更不是看人家长得好就献殷勤别有所图……他就是话赶话说到那了,举手之劳而已,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是高珩自己想歪了。
“我怎么了,帮助同学难道有错吗?班长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你自己心胸狭窄,别妨碍我做好人好事……”他埋头啪啪打字,高珩那边又发过来一条,“艹,刚才太激动了,居然按错了发出去,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被那家伙威胁了?我跟你说,不用怕,哥们儿替你摆平。”
夏清的心噗通一下掉回肚子里,他删除掉打好的一大段,重新发,“少给自己加戏,哥是活雷锋,你学着点儿吧。”
高珩那头好半天没有回应,只看到屏幕上端显示在输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写什么小作文呢。
夏清懒得等他,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扔,才感觉到肚子饿。他平时一天三顿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即便口味差强人意早就吃腻了,但跟周边脏兮兮的小餐馆比,还是最优选择。偶尔犯懒逃晚自习,他也会打饭回来,或者煮个面什么的。今天事出突然没有准备,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臭石头、忘恩负义的家伙、哑巴……”他趿拉着拖鞋往厨房磨蹭,从空空如也的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吸了两口下去,空落落的胃更不舒服了。夏清烦躁地放下酸奶,扒拉着餐桌上一堆口味各异的方便面,看哪个都不顺眼。就在他点一点二点麻花刚点到一半,门铃响了起来……
水逆(回忆线)
夏清先是一愣,心跳有点加速。
“谁?”他问了一句,然后朝门口挪动。大约是他声音太小了,特意换的密码防盗门又太厚,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又按了一下门铃。
他一个人独居在外,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夏清掀开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的是小区西门—也就是临近工地那个门的保安,他认识。
夏清开门,“你好。”
保安小伙大嗓门,“兄,弟……哎呦!”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第二个字又糊弄吞了回去。
夏清顺着对方错愕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了扫,福至心灵,一把撸下头顶的小揪揪,用手指头捋了捋发梢。
保安小伙这回看顺眼了,“我就知道是你,时哥跟我一形容,我就反应过来了。”
夏清弯腰拿拖鞋。
“别,我自己来。”小伙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来,“你不是扭伤了吗,别忙活了。”
夏清接过袋子瞅了一眼,里边有张宣传单,是附近方圆几里地唯一一个像样的饭店打包的饭菜。他吃过一次,也就勉强能入口吧,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卫生。
夏清一瘸一拐地走回餐桌,跟在后边的保安又从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两个小玻璃瓶子和一个云南白药喷雾剂,放到桌上,“对了,还有这些,也是时哥给你的。”
夏清拿起一个端详半天,是萝卜咸菜。他嘴角不受控地弯了弯,心底的余气彻底散开了。
夏清打开塑料袋,把饭菜往外拿。
保安小伙原地转了一圈,“有什么活不方便干的,你告诉我,我先给你收拾……”
“别,不用……”
“你甭跟我客气,时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是客气,我,”夏清为难,“我习惯了自己整理。”
小伙顿了顿,好像听懂了,有些讪讪的,“好吧,你一看就是个干净利索人,我笨手笨脚的。不过,你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体力活需要帮忙,千万告诉我。”他掏出手机,“咱俩留个电话吧,我叫刘明。你可真别跟我客气,时哥交代的事我要是办不好,就太没脸了。”
夏清从善如流地拿出电话,两人交换了号码,也加了微信。他的关注点习惯性跑偏,“你叫他时哥,你没成年就工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