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竹箸被戚醉搁置在桌案,发出了极为凌厉的声响。
小景被自家公子这般反应惊到了,一时间唇颤了颤,竟是发不出一言。
“就这般定了。小酒明日随我到街市里去。”戚醉起身,拂袖而去。
一旁低垂着脑袋的戚小酒抬首,愣愣地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被牵扯了一下,有些酸酸涩涩的触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小景苍白着脸,一双眼睛尽是愤恨,使劲地瞪着戚小酒:“小灾星!你到底给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公子竟是这般信任你!”
戚小酒兀自喝完最后一口汤,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这副满不在意彻底无视自己的模样,小景气得直磨牙,差点没吐血。
“叩叩叩!”这时,院门忽地被敲响了。
戚小酒同小景不约而同往院门望去。
小景艰难地提起脚,一路踩着重重的脚步声走到门口,一把拽开了门梢,偏头,眼睛漫上了不少的疑惑,“阿大?”
阿大的眼睛照例往院子里滴溜溜一转,落在东南屋紧闭的门上,复又转回小景面前,故作憨憨地笑着:“哎,对,是我。”
“你来作甚?”小景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浑身一无是处唯一惹眼的大块头。
“上次的刀还没送够,这回又打算白送什么?”小景抱臂,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一提起自己的爱刀,阿大脸上肉疼似的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过几日便是五月初五了,这是我姑姑让我来送的两斤腊肉,从入冬到现在,熏得极为好,不信你闻闻。”
鼻尖弥漫着一股香味,浓郁诱人,看着阿大从身后变法术般拎出来的一串色泽质感都恰到好处的腊肉,小景不由得眼前一亮,“确实,入味儿了,真香吶!”
“对吧,香得很!”阿大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小景一把夺过腊肉,“好了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走好嘞!”
说罢,小景作势又要关门。
“哎,慢慢慢着!”阿大用右手的胳膊肘抵住了门沿,迅速地挤开了一条门缝。
“又怎么了?”
“我姑姑说了,五月初五晚上,来你们院里聚聚,咱们大伙儿一块吃顿饭。这块肉可是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大半夜帮忙捞鱼,这才和桥边的船夫换到手的呢!”
阿大刻意将后面一句喊得极为大声,强调意味十足。以至于在饭堂喝汤的戚小酒都将那句话听得极为清楚。
她的唇边缓缓泛开一抹明了的笑意。
“得得得,你小点声儿,我家公子这会儿生着气,又在书房处理药草生意上的往来,你可别吵着他……”小景受不了阿大瞪得桂圆似的眼睛,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我回头自会和公子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公子一向对邻里都极为客客气气,可好说话了。”
哎,就是在小灾星的事儿上那是一根筋的执拗。要知道以前自家公子哪里会因为自己多说一句而这般同自己置气!小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哼!都是那小灾星害的!
“哎,不说那事儿了。我说,小酒姑娘怎么样了?”阿大眼中充满兴味,故意往院中探头探脑。
一提那小灾星的名儿,小景登时火冒三丈。
“很好,好极了!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这就不劳烦你们一个两个的操心了!”
小景一边说着一边把门狠狠踹上,紧接着拴上门栓,转身一步一步拖着布鞋到厨房的时候,瞅了眼手里又大块又香喷喷的腊肉,心里这才慢慢消了气。
深夜。
戚小酒照例望见了桥下乌蓬小船船帘探出的一杖竹制灯笼的暖光,索性加快脚步,掀开了船帘,弯着腰钻了进去。
烛火昏暗,被不时渗进船帘的夜风吹得摇曳闪烁。
在二人衣袍上抖落婆娑的影子。
“小姐,最近可要当心,万万记得要少抛头露面在街头。”司管家眼中尽是担忧,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为何?”戚小酒可没忘记今日在饭堂的时候青年那般强烈要自己陪他去购置五月初五那日的用品呢。
“小姐先前招惹的李家私塾的李老头前不久到司府告状,大夫人业已经听了他的那一套说辞,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盯上小姐你。”司管家的手蜷曲着,敲了敲膝盖,懊悔得直摇头,苍老的声音颤抖地叹道:
“再过三日便是五月初五,倘若大夫人有意留心,这几日便会特意派人盯着老爷的墓头,若是抓到了前去祭拜的小姐,该如何是好?”
有事瞒着
“这些管家便不必担心了,我自会小心行事。”戚小酒略一低眸,心中疑团难解,索性启唇又道:
“只是,管家可知,文城戚家长子唤作何名儿?”
司管家浑身一僵,神色仓皇,“小姐可是听到了些关于文城那戚公子的风声?”
“不曾,不过,若是必要的话……我愿意。”为了爹爹临终前的吩咐,为了司府的产业,她愿意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司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垂首复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作答。
戚小酒心下一紧,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我只听闻,文城戚长公子名为‘墨白’,全名乃戚墨白……”
闻言,戚小酒心下狠狠一颤,似有什么落空,无声地坠入了心底的深渊。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当年戚家长公子出生时,老爷还命老奴备了极厚重的赠礼,上书的名头便是恭贺戚家长公子戚墨白,一字一句还是老奴亲手写上去的。万万错不了。”司管家面上多了几分焦急神情,“小姐莫不是已经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