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流云沉默着,闻星便以为他真的不太顺利,不由道:“要不等周末,我们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沈流云突然笑出声,偏过头,看着他说:“我已经画完了。”
这下换闻星呆愣着沉默,脑海里霎时出现了那幅旭日,那个荒谬的联想也随之出现,唇角的笑一时变得勉强起来,“是吗?”
他的思绪太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担心沈流云画得不顺利,还是惊惧沈流云画得太顺利。
或者说,两者兼有。
缪斯,闻星又想起这个词来。
他真的是沈流云的缪斯吗?
可究竟是因为夹杂爱意,才成为缪斯;还是因为先成为缪斯,才选择恋爱?
闻星突然想起来,恋爱五年里,沈流云其实从未说过爱他,也很少会说情话。而曾经那句让他视为情话的“你是我的缪斯”,此刻也成了裹着糖霜的毒药,甜蜜,却危险致命。
也不怪卓钰彦一直不看好他与沈流云的恋情,毕竟他们恋情的开始,不过是源于沈流云的一次好心解围。
酸香槟
在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沈流云后,闻星很快展开了对沈流云的追求。虽然在当事人眼里,他那种程度根本算不上追求。
不主动要联系方式,拿到联系方式也不主动聊天,甚至见了面也不会上前多说两句话。
哪有这样追人的?
诚然,闻星追求人的方式与常人相比,太过温和礼貌,追人追得很客气,好像自有一套追求准则。
闻星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追了沈流云两年。
两年足够发生很多事,足够沈流云画三十四幅新作,开两次个人画展;足够闻星从学校毕业,忙于寻找合适的工作;也足够闻星不辞辛苦地见沈流云十九次,尽管其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六次有真正的语言交流。
更多时候,他像一棵树、一株草那般静静伫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遥望着沈流云,见证他所有风光时刻:艺术讲座上,沈流云生动风趣地侃侃而谈对艺术的见解;颁奖典礼上,沈流云从容自信地接过属于他的奖杯;个人画展上,沈流云意气风发地介绍画展背后的核心主题……
各种各样的沈流云穿插在闻星的两年里,成为他枯燥平淡生活里难得且仅有的慰藉。
闻星家境不错,但每次从华音到华美去听沈流云的讲座,都会选择最麻烦的一种出行方式——坐公交车。这段路一共需要转两趟公交车,耗时近两个小时,遇到路上堵车则会用上三个小时。
偏偏赫京这座城市,只要出行十有九堵。每婻沨每听到他辗转三个小时来到华美见沈流云,卓钰彦都要咂舌感叹一番,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坐地铁。
卓钰彦不知道,闻星在心底将这种方式视为一种延迟满足。
他会在坐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开始怀揣即将见到沈流云的期待。
这份期待在历经漫长的颠簸摇晃后,如同一瓶香槟,于顺利见到沈流云的瞬间被开启,气泡咕噜咕噜地兴奋着满溢。
无人知晓的甜蜜,隐秘微小的愉悦。
也不是没有期待落空的时候。
有一回,沈流云有幅画送到巴黎参展,在朋友圈发了展览的信息,还说了自己也会过去三天观展。
闻星那几天刚好满课,好学生头一次编理由去请假,才得以抽出时间坐飞机去巴黎看展。可他那天在艺术馆从上午开馆一直待到下午闭馆,都没能见到沈流云的人影,只得失望而归。
等他回到酒店才看见沈流云发了条朋友圈,拍的是一家酒庄,配文称几年未见的朋友邀请他去酒庄玩,葡萄酒很美味,风景也很好。
就是这么不凑巧,沈流云去看了两天的展,第三天临时变动去了朋友的酒庄,而闻星刚好在第三天凌晨才抵达巴黎,紧赶慢赶还是生生错过了。
闻星心态好,倒没有很失落。沈流云虽有名,但到底不是艺人,大多数行程都不会公开。闻星回回都是靠走点“旁门左道”才能得到一些消息,只这投机取巧也非每次都万无一失,总有扑空的时候。
沈流云随性惯了,公开应邀的场合亦有不现身的时候,何况是私人行程。闻星扑空的次数多起来,早就养成了良好的心态。
见到最好,见不到也不至于太气馁。
他那天在沈流云的画作前站了许久,似要用眼睛将那幅画镌刻进心底,一如将画画之人的面容印在心底那般。
画里是夕阳下的塞纳河,朦胧的光影,柔和的色彩,如一条法国都市丽人的丝带,香气馥郁,梦幻旖旎。
因着这幅画,法国人在一旁的推荐语中将沈流云称为“光的诗人”。闻星为了解沈流云的过去,查阅过许多外国报道,也不知是不是与外国人热情开放的性格有关,用词大多过于夸张。只是这回,闻星倒觉得所言非虚。
从艺术馆走出来后,闻星特意去了趟塞纳河。
他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散尽,同画中的景象相差无几。
凭借油画中的角度,闻星推测出一个沈流云作画的位置,站在那里,拍下一张照片作为纪念。
他在心里默默想:就当是我跟沈流云的合照吧。
从巴黎回来没多久,闻星上完了最后的课程,彻底进入毕业季,不得不开始为未来发愁。
家里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只问了他一句是要继续留在赫京市,还是准备回家。
闻星想了想,说:“我想先留在这边试试。”
音乐生的就业方向偏窄,闻星再清楚不过,他对自己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顺利留在赫京也没有把握。不过他这人向来是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