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妈妈一样,菲奥娜是事业型女性。我为苏野大校难过,但也欣赏她的勇气和魄力。”陈香紧了紧手套,把针灸器具放到菲奥娜带来的消毒机中二次消毒,又说:“而且她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敢主动来监护区的高阶人类,还是一个女性。”
古伯明白陈香的意思了,一哼:“好吧,我承认女性总是比男性更能豁得出去。”
菲奥娜坐在朝向监护区内侧的玻璃窗旁,周围站着四个保镖,人手一瓶消毒剂。
看陈香和古伯进门,冲着他俩一通狂喷。
但其实那东西也就做做样子,普通的消毒剂是杀不死变异病菌的。
菲奥娜站了起来:“嗨,陈香小姐,这位是……”
开玩笑的时候可以喊徒弟,外人面前当然不能。
陈香介绍:“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姓古,古老医生。”
古伯已经上前了,示意菲奥娜坐下,伸手摸她的咽喉:“怎么痉挛的?”
“曾经……我受过非常大的创伤,所以……”菲奥娜以为要像面对心理医生一样,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再讲一遍,但古伯却说:“好了,闭嘴吧,我专心诊脉!”
防护服是硅胶手套,诊脉不及裸手,但推拿起来手感也还行。
古伯示意陈香给自己一点精油润手,慢慢推拿菲奥娜喉咙上的痉挛部位,又说:“既然想起来就痛苦,你又何必总想着它,就是那头大狮子。”
“它让我,我……”菲奥娜话还没说完,古伯五指一顿:“现在唱一句我听。”
菲奥娜深呼吸,打开腔体来了一段比较复杂的高音。
她很欣喜,因为她的气息虽然不如曾经那么足,但可以明显感觉到气息经过声带时是流畅的,她又能唱了,而且不是单音,而是一段很长,很复杂的高音。
她忙问:“古老医生,只要今天治疗完,我就可以再唱歌了对吗?”
这就得说,姜还得是老的辣,中医也必须面诊,望闻听切。
陈香在视频里判断菲奥娜只是因为受刺激而引起的声带痉挛,也只想解决这个问题,但古伯却在扎上针之后说:“这不是简单的痉挛,而是因肝血不足造成的声户失养,要养血荣筋才能重新活络开音,香香,给她开副养血的药吧。”
又对菲奥娜说:“针灸只需做一次,但药至少要吃半年,否则你早晚还得哑。”
肝血不足一般是忧思所导致的,最好的药方是四物汤。
古伯在施针,就由陈香来开药方。
也就在这时菲奥娜突然问陈香:“那头,呃,狮子应该还好吧。”
陈香还没答话,古伯却笑了:“就是它,那头狮子叫你肝血尽失,就不说声音了,要不再辅以养血生血之药,你的五脏都要因它而枯竭,你却还想着它?”
陈香正在光脑上开方子,手一怔,因为她没帮菲奥娜诊脉,而她的固有思维是,菲奥娜对苏野极其冷漠仇恨,应该也不会牵挂洞狮才对。
但也是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洞悉菲奥娜的心理:爱之深,责之切。
她不是不爱儿子,为了儿子,她跟林黛玉似的忧思成疾,把自己的肝血都耗光了,但她不愿意承认那份爱意,还很抗拒,所以才会在视频中漠视洞狮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她摇头说:“不不,我并不在乎它,我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忘记它。”
古伯是个不但合格,而且极其牛逼的老中医。
陈香得说,当初阎逊元帅拒绝他,不止是他自己,也是全联邦的损失。
他说:“你可以不承认,但没关系,因忧思而伤肝,因伤肝而失血,你的身体一直在恶性循环,但只要你肯好好服药养肝荣血,肝经旺盛,你的思维自然就能变的积极起来,再想起那头大狮子的时候,你也就不会恨它了。”
“我会,不恨它?”菲奥娜有点不信。
古伯说:“你因肝枯而忧思成疾,肝能生血,忧思自然就散啦。”
菲奥娜千里迢迢而来,在近百亿人的瞩目中来做治疗,但她对中医的信任只是一种迷信,也不认为它有理论支撑,更不认为草药会具有心理医生般的作用。
不过在听说草药可以减少她对大儿子的恨意时,她也陡然起兴趣了。
也算是一份希望吧,她说:“老医生,我会认真吃药的。”
针灸已经做完了,拔了针,古伯示意陈香过去捉一把菲奥娜的脉,再看看她的舌苔和气息,彼此之间做个复盘。
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后退,立刻后退!”
仨人同时回头,古伯见窗户外面站着个,像是胡耀,差点就怒了。
但再看他比胡耀的个头更高,还是一头长发,好吧,他把骂人的话又收回去了了。
可他还是很生气,因为那是苏野,是胡耀放出来的,提前也没有通知。
菲奥娜一声唤:“阿野?”
苏野穿着胡耀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高举双手站在玻璃窗外。
隔着声音听不清,但看口型,他说的是:妈咪,对不起。
一个母亲会因为死去的儿子而恨活着的儿子,也会恨他的异兽形,但当四年未见的儿子向她道歉,恨会于瞬间消失,血缘所铸就的亲情会如潮水般涌现。
眼看儿子高举双手,菲奥娜也明白了,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也忘记了仇恨,伸出双手抚摸玻璃,想要抚摸儿子削瘦的脸庞。
跟苏野记忆中相比,菲奥娜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菲奥娜也一样,看儿子穿着可笑的花衣服,瘦的形销骨立,顿时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