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锦衾蹙眉。
这才是这件事的重点,怕她受伤。
姜染从付锦衾的第一句话里就已听出了意图,不过两人毕竟男女有别,这话在旁的姑娘听来岂止唐突,但姜染不是寻常姑娘,歪着脑袋向上一看。
“还有这等好事?”
你说这是个什么人呢?眼角眉梢自带喜气,搓着小手还有点儿跃跃欲试。
付锦衾失笑看她,“去不去?”
“傻子才不去呢。”
远处是渐变的山城夜色,近处是初上华灯的百姓人家,有人护着她多好,有人疼着多好,怎舍得辜负这些好意。
夜深了,位于乐安不远处的交赤林里燃起了一堆火把,有人用枯枝插着一串冷硬的馒头,架在火上慢慢地烤。柴火不时发出辟啪声,偶尔炸出一两片火星子。
赵元至坐在馒头串旁边,不时用手试试软硬。这日子过得实在不滋润,自从出了山门就没一日好活。柳玄灵的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她不肯东奔西跑,他们就要做那双寻人的腿。前段时间,柳玄灵从江宿传来消息,让他们至乐安寻人,他明知道是被用做马前卒,却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摘下一只馒头问身边的卢恒其,“都死了?”
指得当然是今日闯进山神庙那十七个。
这十七个人说来也是“走运”,人还没进乐安就让他们遇上了。柳玄灵信上说姜梨疯了,功力尽失,他们就真信了她的鬼话,如今看来,分明是拿他们试水呢!
结果呢?姜梨根本没出手,他们的人倒是让个老头给办了!这些事不难打听,山神庙里的路半仙儿早把这事儿讲的神乎其神了。
“那老头儿到底哪儿来的,没在画像上看过啊。”赵元至问。
“不知道。”剩余弟子也是不解,但真正关心的还是最终的收益,“您说她真能兑现那两箱黄金吗?”姜梨人头值钱,一颗脑袋就是普通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柳玄灵是个擅用人心的主儿,知道给他们心里留着念想。
赵元至嚼一嘴散碎的馒头,“当然有了,山月派不是差钱的地方,那可是刺客门,又不是立派传宗的地方,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靠接新弟子的学费过日子?”
“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山月,嚣奇,那是江湖上最大的两只吞金兽了,我听说嚣奇门的大门都是金子做的。”
“真的假的?”另有人加入讨论。
赵元至默不作声地给他们挪了个地方,乐于他们信以为真。
姜梨人头是值两箱金子,但是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拿不到。路上没瞧见三更骨柳盘头和九牛山无霜老道吗?估计再过几日,乐安城里都能再次遇见。跟这些人在一个盆里抢饭吃,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混,或是捡漏,是弩山派唯一的生路,不过他有他的主意,不会全数说给他们听,相信前途光明可见,才会继续有人给他卖命,都吓跑了,剩他自己,死得更快!
“王段毅到哪儿了?”赵元至随口找了个人问。
那是弩山派最操心挖肺的二愣子,功夫比他高,还敢不要命。
“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弟子说。
他们当时兵分两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赵元至比他先接到消息,就先往乐安来了。
馒头太硬,实在嚼不下去了,赵元至索然的扔到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
“留个人在这儿等他,就说姜梨在乐安城酆记呢,我们在她手里折了十七个弟子,杀人的是个老头儿,让他多留意留意。”
弟子摊开字条,看到上面写着“进城”二字。
是柳玄灵的指令。
“那我们去哪儿?”弟子一脸不解地看向赵元至。
“我们?”赵元至扬着头四处看了看,“随便找出能住的人家,吃几口热的,喝几口烫的,再睡几天热乎觉,顺便等王段毅回来。”
小弟子心说真损呐!柳玄灵让他做马前卒,他就把王段毅扔到前面顶着,再往后还能扔谁。但这些又不在小弟子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现在死的不是他们,只要跟紧赵元至,再不济也是最后死的一批人。
一群人各怀鬼胎,有明白的,有糊涂的,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也有明明糊涂却装作明白的。
火烧得极旺,衬得密林更加森然,一堆人看似热络地凑在一起取暖,没人注意到树灌深处,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金子、老头儿、她?这说的都是谁啊!我就说赵元至不会无缘无故卖命,亏我这次还高看了他一眼,合着这是打算另起炉灶,改姓他姓了?”
“管他那么多,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先去跟侍主覆命。”
两道人影点草而行,消失在浓夜里。
宝相龙雀现江湖
姜染是连夜收拾行李搬进付记的,其实也不必收拾太多,原本就在对面住着,想要什么随时去拿就是了,但她大包小裹的扛了一包,两只手拽着都还吃力。平灵、童换还帮她扛着两只。
等在后院的付阁主吃了一惊,第一次见人小住是扛着麻袋过来的。那包裹占了她自身的三分之二,要不是麻袋里不可能有房子,他都怀疑她把家搬过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
姜染直起腰换了口气,“胭脂水粉,换洗衣物,刻刀木雕,还有我那更锣、更锤儿,和常用之物。柳捕头跟我说,我这刚被放出来定然受到好些惊吓,让我缓几日再上工,让平灵焦与他们轮番替我几日,其实哪儿有什么惊吓,我胆儿大着呢。”边说边往里面拖,付锦衾没干过粗活,略显迟钝地接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