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书停顿了片刻,应道:“好啊。”
他依然是清冷矜贵的姿态和语调,只在扶起路乘的那一瞬间,上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玩味。
养徒弟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路乘熟稔地抓住商砚书的手指,跟着对方已经离开少阳山下的小镇数里了,才想起来问。
商砚书看着那只自然而然握住他的小短手,眉梢微动,不过他没有挣开,只道:“当然是回门派,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路乘,为什么选择拜为师?”
方才的交谈中,他已经知道他这名犹如免费的大饼一样从天而降的徒弟叫路乘,是山下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向往修仙习道所以上山来寻仙拜师。
“因为师父最好看呀!”路乘理所当然道,他哥哥肯定是最好看的,转世前是,转世后也是。
这种奇葩的拜师理由放在别的门派说不定会被直接赶出师门,商砚书却是颇为欣赏地摸摸路乘的脑袋,夸赞道:“你很有资质,正是为师想收的爱徒。”
路乘骄傲地抬起脑袋,他跟着商砚书走了一会儿,又问:“师父,咱们门派叫什么啊?”
“叫……”商砚书稍微想了想,便道,“就叫平天剑宗吧。”
承天剑宗和平天剑宗,稍微对修真界有些了解的人,这时候都该觉得有些许不对了,但路乘不在其列,他在山下赶路这两个月,对人间的很多常识和规矩倒是了解了,但是仙门的情况,他却全然不知。
当然,就算知道有那么一个宗门叫承天剑宗,他也不会怀疑他哥哥,只会觉得对方是盗版。
嗯,哪怕随后发现他们门派一共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个人,且连门派的地址都是他师父现选了一个无人的山头,用法术现造了一间简陋的竹屋后,他也依然这样坚信着。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尊……为师唯一的爱徒了。”商砚书坐在竹屋里,接过路乘奉上的敬师茶,维持着清冷淡漠的姿态,装模作样地训诫道,“以后修行上要勤勉刻苦,处事上要光明磊落,尤其要记得一条,尊敬师长,不可起悖逆犯上之心,知道吗?”
“知道啦。”路乘很乖地说。
“乖徒儿。”商砚书克制住自己习惯性要上扬的嘴角,摸狗一样地摸摸路乘的脑袋。
“既然你之前并无修行的基础,便先从吐纳心法开始吧。”商砚书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本基础心法,手指一拂把上面“承天剑宗”的字样抹掉,换成“平天剑宗”后,方才递给路乘。
“先去研习吧,有不懂的再来问为师。”商砚书把路乘打发走,倚在竹椅上,悠哉地撇了撇茶沫。
路乘却没走,拿着心法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说:“师父,我不认字。”
“嗯?”商砚书喝茶的动作一顿,眉梢高高挑起说,“你已经这么大了,竟连字都不识?”
“对啊。”路乘毫无羞愧之心地说,“你又没教我。”
在涿光山中,路麟倒是也会教授路乘如何修行,但基本都是逐字逐句详细讲解的口授,即便用文字,用的也是一种很古老玄妙的经文,而不是现在人世通行的字体,因此路乘确实就是个俗世意义上的文盲。
做师父为什么还要教识字?这跟商砚书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不该是他丢本书,路乘就开始全自动学习升级吗?等卡级了他就再丢一本,他当年就是这般自学的,甚至都没有师父主动给他丢书,全靠他自己努力,师父这种东西没有则已,有的话,不该是当个不定时掉落一些功法秘籍的摆设就好了吗?
商砚书一边想着教徒弟怎么这么麻烦,一边想着罢了罢了,也不能强求每个徒弟都像他那般聪颖,把基础的教会了,以后应该就清闲了。
他此刻游戏的兴趣尚且还是大于那些微不耐烦的,于是让路乘搬个小竹凳坐到身边,开始逐字讲解。
本着早教完早清闲的想法,商砚书准备一鼓作气把整本书教完,哪成想,他刚刚教了十来个字,路乘就喊停说:“好了,师父今天教这么多已经很累了。”
“为师不累。”商砚书随口道。
“我累了。”路乘说。
商砚书:“……”
是所有的徒弟都这样,还是只有他这个这样?
因为从未收过徒弟,商砚书一时无从比较,正在他自我怀疑时,就见路乘又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师父,我饿了。”
“饿了?”商砚书愣了愣,这才想起,哦,还没筑基,确实是还没学会辟谷的,他脱离这样低阶的境界太久了,连这种凡人的常识都快忘了。
“那你去自己解决一下吧。”他冷淡道。
“你不管我了吗?”路乘一副不敢置信状。
在遍地都是仙草仙果的涿光山里,他哥哥尚且会守着他按时吃饭,帮他摘那些他自己够不到的果子,在他犯懒不想起床时更是会把新鲜的草果递到他嘴边,而在这贫瘠的人间,果子是酸的,草是涩的,只有人类加工烹调过的那些食物路乘可以勉强入口,可他一不会做饭,二也没有买食材的钱,即便一路过来有人施舍,过的却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贫苦日子,本来以为找到他哥哥就好了,结果他哥哥竟然不管他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哥哥转世后不会记得自己,但骤然感受到这种落差,路乘还是一下变得很难过,神情也变成泪眼汪汪的受伤状。
因为路乘的控诉和受伤太过理所当然,商砚书又是一愣,开始回忆那些仙道宗门收徒时到底会不会管饭,好像还真的管,那些仙门会给那些还没辟谷的低阶弟子专门配备一个膳堂,他们这个今天才创立总共就两人的门派自然是没什么膳堂的,所以,为了维持师尊的人设,他还得亲自管徒弟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