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主簿小心翼翼地应道:“十四县有远有近,全部巡视一遍,至少要耗费两三个月。郡主之前领兵去剿匪,这些日子一直在巡视工房。一日都未曾歇着。现在又要去巡视仓库,是不是太劳累辛苦了?”
姜韶华笑着瞥闻主簿一眼:“本郡主精力充沛,半点不觉累。倒是闻主簿,今年五十有九,体力不及年轻人。未必禁得住路途奔波辛苦。”
没等闻主簿应答,又善解人意地说了下去:“其实,闻主簿这把年岁了,再熬个一年半载,就能体面地致仕告老。何苦再拼命劳苦,最好是安逸地熬过去。这是人之常情,本郡主不会见怪。”
闻主簿略显光秃的脑门上冒出了汗珠,立刻起身:“臣从未这般想过。身为王府属官,拿着丰厚的俸禄,为郡主当差效力理所应当。臣岂敢有怠慢疏忽的心思。请郡主明鉴。”
姜韶华没有说话,只注视着闻主簿。
闻主簿心里颤巍巍的,后悔懊恼极了。
他确实没有怠慢疏忽,不过,和整日在签押房里忙碌的陈冯两位长史一比就差多了。和晚上恨不得睡在工房的沈木,就更不能比了。便是近来装模作样的杨政,当差也比他勤勉些。
郡主是年少,却半点不好糊弄,今日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闻主簿忍着擦额头的冲动,继续道:“郡主在春耕前下令各县补齐粮仓,春耕后立刻建粮仓屯粮。这是关乎南阳郡百姓之后三年的民生大事,容不得任何人懈怠。”
“臣以为,巡视各县很有必要。最好是揪出一两个疏忽职守的,重重惩处,杀一儆百,令所有县衙重视此事。”
姜韶华略一点头。
闻主簿暗暗松一口气,就听郡主吩咐道:“闻主簿主管仓库存储,是个中行家。这件事,就交给闻主簿来办。”
这是十足十得罪人的差事。
自诩老好人从不与人结怨的闻主簿,心里暗暗叫苦,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恭恭敬敬地应了。
不然呢?
邱典膳被撵走,卢郡马被当众叱责,还有一个被夺了职的蔡县令,那三百多具被砍了头的土匪尸……
这位十岁的南阳郡主,行事果决,手段凌厉。陈冯两位长史都得小心伺候,他区区一个王府主簿,还敢和郡主较劲不成。
闻主簿恭敬应下,拱手告退。
姜韶华点点头。
闻主簿退下之际,亲卫秦虎快步进来,拱手禀报:“启禀郡主,南阳军左将军派了信使来。”
南阳军的主将姓左,单名一个真字。
左家是大梁顶尖将门,这个左真,是正经的左氏嫡出,和边军守将左大将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左大将军统领十万边军,手掌兵权,是大梁肱骨之臣。左真武艺稀松,能耐平平,不过,背靠着左大将军这棵大树,四年前轻而易举地谋了南阳军主将的位置。
左真上任后,大肆排除异己,喝兵血吃空饷。原本还算精锐的南阳军,被弄得乌烟瘴气。
南阳王离世这一年,左真更是肆无忌惮。在军营里曾大放厥词,丝毫不将年少的郡主放在眼底。
姜韶华眸光一闪,看向一旁的宋渊:“左将军忽然派信使来,想来定有要事了。”
宋渊打从心底里厌恶左真这等人,只是,左真在朝中有靠山,轻易开罪不得:“左将军派了信使来,总是要见一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