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莫高纵马行在香溪河畔,一路北行,却没了南下时的兴奋。那时他初到南国,对所有看到的事情都倍感新鲜,这里没有荒芜的沙漠,到处是良田美景,这里没有苦寒的气候,没有随时会杀来的敌人。人们都平静地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纯的快乐让他的心第一次可以放松下来,不在时时刻刻都想着战斗,想着去争夺肥美的草原,想着保护族人,为了生存而战斗。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成为一个战士快十年了。
如今,父王让他南下,了解大汉的南北物产,了解大汉皇帝对他们的政策。南北匈奴争战了这么多年,他们的族人一天天的减少,如果没有一个有力的后盾,今年冬天来临之前,也是最残酷的战斗开始的时候。
他想过向汉朝称臣的后果,族人们可以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父王也会得到汉军的支持,只有他,只有他需要付出自己的自由,将成为一个人质,在那繁华的京城过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就好像将一只雄鹰关入鸟笼。
可是他也没有选择,付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自由,最多是他一个人的性命,可是能给族人带来多么宝贵的粮食和时间,父王对他有那么高的期望,他又怎么能够让他失望。他,雕陶莫皋,草原上最出色的雄鹰,就算在汉人的宫阙中,也不会变成一只小鸟,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草原,让整个草原不再有战乱,而像这江南的水乡般美丽富饶。
如果没有遇见昭君,也许他这次的南下不会有任何的遗憾,见过了那么多新鲜的耕种方式,那还有新奇的铁器,都让他大开眼界。可是,他还是遇见了这个让他会一生遗憾的女子。
在那天昭君招亲的酒宴上,看到陈少奇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在关外与他们打过无数次交道的男子。这个无论是文采武功,还是风度外貌,都让他为之折服的男子一出现,他就知道,昭君的眼里再没有他的影子。
自古美女爱英雄,他也是个英雄,如果没有身上的重担,如果他是个汉人,或许他还有机会去争取,但看到她听说他是匈奴人的那一刻的眼神,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这无休止的战争,痛恨那些为了权利和财富而挑起战争的人。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悄悄地离去了,昭君若能嫁给陈少奇,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努力做好一个质子,一个能让两国安宁的质子。或许再过许多年,就不会再有汉匈之分,就不会再有他这样的遗憾了。
他停在香溪边许久许久,这里是他救起昭君的地方,是他留下感情的地方,走过这里,就用永远不能再回头了。
几个黑衣大汉慢慢地将他围住,而他却仍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想不到王子竟有如此雅兴到我江南游玩,不知道什么王子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呢?”几个黑衣人抬着顶软轿走到他身后,软轿上的一个紫袍男子悠悠然望着他,带着几分奇特的笑意“本王正好也要回京,就不知道王子是否肯赏脸同行,也好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像您介绍下我大汉的风光。”
陶莫高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只不过比他大了四五岁,心机却深沉得象个老狐狸的男子,父王身边的第一军师范先生曾经说过,这个淮阳王是当今大汉皇帝的亲弟弟,势力庞大,而且为人心机极深,与南北匈奴的人都有过联系,与他相处,即不可过于亲近,也不可拒绝,否则以他在汉朝的身份,随时会给两国带来麻烦。他不过是在京城见过淮阳王一次,却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面,虽是有些吃惊,但还是抱拳行了一礼“淮阳王相邀,莫高自当奉陪!”
淮阳王微微一笑,清俊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傲气,却特意用很亲切地口吻说道:“王子客气了,本王与你年纪相当,当初在京城就一见如故,如今能有缘同行,就不妨已兄弟相称,本王一向爱好赛马,路上还要向你多讨教下贵族驯马的本事呢!来人,给本王备马,我要和王子先小赛一场!看看在这江南的水路旁,王子的千里神驹是不是还能象在草原上跑得那么快!”
陶莫高冷笑一声,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来江南的意图,也不多话,等他的手下牵过马来,就长啸一声,纵马而去。淮阳王没想到他说走就走,那些黑衣人本想阻拦,他却笑了笑,自己拍马而上,一路追去。那些黑衣人急忙跟在后面,也一路疾驰而去。
虽然这江南水路旁的马道狭窄崎岖,凹凸不平,而且多有小溪山崖阻隔,陶莫高的马高大健硕,跑惯了一马平川的大漠,确实不大习惯这里的地面,而淮阳王等人的马匹虽然矮小,但是灵活机巧,长跑这种小道,起初虽被拉下了不少,但后来陶莫高心疼马儿,舍不得它伤了脚力,又不好过于伤了淮阳王的面子,只好慢下速度,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缓缓行去,那些随从远远坠在后面,只听他们谈天说地,不过半天的功夫,真的就如兄弟一般亲近,对他们主子这结朋交友的本是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几日到得京城,淮阳王更是特地让人将他名下的一座宅子重新装修,送给陶莫高座质子府,两人成日里喝酒谈心,到处游玩嬉戏,京城繁
华之处,无有不到,让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南匈奴的逐鹿王子,如今是淮阳王的好兄弟。
汉元帝得知,还特地宣召陶莫高和淮阳王入宫,要他们好生来往,作为两国交好的象征,更是值得嘉许。
那国舅爷王凤本来还想借此弹劾淮阳王结交外敌,被这一下子堵在嘴里,气得几日未朝,索性先去看那些到京的美女,想从中挑出几个来自己享用一番,消消这几日的火气。
没想到到得掖庭宫,他才得知,那些刚被选入宫的美女已被太后招去,让他白白扑了个空。
当今的皇太后王氏,虽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可是汉元帝母亲许氏早逝,王氏又未曾生育,所以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看待,汉元帝最后能登大宝,也有她的功劳,所以汉元帝对这位太后还是尊崇有加。
皇后王政君便是王太后当年在汉元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亲自选定。王政君她容貌平平,但是运气极佳。当初入得宫中,也不过是一介宫女。正好太子妃司马良娣去世,太子非常悲痛,终日里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渐渐就生了大病。而且司马良娣死时说是太子的姬妾们诅咒她,才让她到这个地步的。从此太子刘奭便对姬妾们都恨之入骨,连看都不愿看她们一眼。
宣帝又心疼又无奈,就命王皇后从后宫中选择太子喜欢的宫人,来伺候太子,好让太子慢慢忘掉司马良娣,重新振作。而王政君就在备选的美女之列。一日,皇后就将挑选好的五名美女带来,让太子从中挑选。当时太子处在心灰意冷之中,所以对皇后煞费苦心为他挑选的美人丝毫不感兴趣,可是又不忍辜负皇后的一番苦心,就勉强地回答了一句:“其中一位还可以。”
当时,王政君的位置离太子最近,并且穿着大红色的鲜亮衣服,在五人之中非常显眼,美压群芳,又与皇后是本家。于是,皇后命人将王政君送到太子东宫,后来太子“御幸”过一次,即有身孕。奇怪的是,在王政君进东宫之前,太子后宫的姬妾数十余人,包括死去的司马良娣,有的甚至被“御幸”长达七八年之久,但都未怀孕,而王政君则是一幸而有身孕,从此开花结果。
3年之后,汉宣帝驾崩,汉元帝在太后的支持下即位,立年仅王政君所出3岁的刘骜为太子,王政君先是被封为婕妤,接着被立为皇后。汉元帝对这位皇后的态度,也有一半是出自对太后的尊敬。
自古后宫争斗之惨烈犹胜朝堂,而有了王太后做靠山,王皇后虽然一直没有得到汉元帝的宠爱,但还是保住了皇后的位子,因而王家诸人,对这个太后都是小心侍奉,不敢有违。
王凤一知道是太后亲自将候选美人召去,心中顿生一计,急急去找皇后商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