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方片组的其他成员所在何方。
走散了。
闵琢舟的表情变得严峻了起来,这一路上黑衣人围追堵截,他一边跑一边做标记是不现实的,现在想要折返回原处也是不现实的。
花园迷宫上空又有新的广播声响起,最后一组“草花”也进入了迷宫之中,紧随其后的是一则淘汰广播,“红桃组”折损了一名成员。
节目组设定的最初目标就是“抵达迷宫中心”,并没有提出组员人数的要求,这意味着这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只有意外和离散的产生,才会让整个节目更加具有看点。
好在小崽被闵再铭抱走了,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闵琢舟微微眯起眼睛无声想,随后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调整到镇定的状态。
忽然一点细微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他垂眸去看,才发现原本光洁的手掌上添了几道血痕——那是刚刚在奔跑途中不慎扶墙、被蔷薇刺划破的印记。
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化作痛觉蜿蜒上闵琢舟的神经,他想到什么似的,一言不发地抬头,端详着身边的树墙。
高大的树墙上蜿蜒着缭绕繁复的蔷薇花藤,不难想象这里要是到了春天,会是多么如梦如幻的华丽花景——但在狭长的树道间,有一些墙面却是没有花藤的。
闵琢舟走到临近自己的最近的那面“光洁”的树墙下,伸出手一点一点抚过承载着冬日杨光的嫩芽,耐心探索了半分钟后,一声“咔哒”的声响忽然从墙面深处传来。
他动作倏地一顿,随后伸手拔开了那迷障一般的针叶:一个数独式的密码盘映入眼帘。
机关?
闵琢舟半张脸都溺在暗处,只有稀薄的金色为他流畅的颌面线条勾勒出一道光边儿,他整个人维持着一种沉吟思考的状态,显得很宁静而有耐性。
他在心里默默推演着密码盘的答案。
通常数独是需要用纸笔运算和解题技巧的数学游戏,但节目组没有出正规的“九宫格”来为难嘉宾,只出了一个4x4的迷你数独,如果思维转得快的话,硬看也很容易看得出来。
二一四三。
闵琢舟将数字盘上标红的空白框中的数字依次输入到旁边的号码装置中,果然听见“滴滴”的声响,随后密码盘上闪烁起温润的绿色光芒,一个隐形的暗门由左向右地拉开——一条全新的路铺开到他的面前。
就是这样。
闵琢舟了然,这种机关式的移动迷宫一旦发现了规律是很好通过的,玩家只要找到没有蔷薇藤的树墙,解开数独谜题并输入正确密码,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迷宫的中心。
二三四一,四三一二,三一二四……在不知道走了几个层级的“通道”后,闵琢舟终于在一扇墙上发现了升级版的数独盘。
那是一个6x6的正方形格子,相应标红的空白框也是六位,他心中涌现出一点预感,觉得自己距离终点应该是很近了。
手指按动键盘时依次发出六次打击的声音,闵琢舟确认过后按下了“确定”。
“滴嗒”一声轻响,密码盘上再次亮起了温润的、如同生命呼吸一般的绿色。与此同时,一阵古典乐旋律从密码盒的缝隙间释放出来,卷过柏树苍翠的枝桠,又融进了细碎的风里。
莫名地,闵琢舟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被无形中扯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使他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紧绷。
气温似乎降得有些厉害,闵琢舟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漫无边际的想法。
一段优美的、被风吹得有些走调的音乐播放完后,迷宫内的广播声再次响彻整片园区,节目组宣告着游戏的进度,同时又吊足了胃口:
“注意,注意!方片组和红桃组成员同时打开‘密道’,最后的‘密匙’究竟花落谁家,我们拭目以待!”
同时?那也是很有缘分了——
闵琢舟闻声笑了一下,他目光充满温良和友善,对究竟是谁和他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充满了好奇。
移动树墙以一种匀速的、升格镜头一般的速度向两侧徐徐展开,迷宫中心的真实面目如同画卷铺陈一点一点出现,一阵无由而起的风吹散了迷宫里的最后一丝雾气,阳光在流转的某一瞬间忽然映射出了雪影。
某一个时刻,闵琢舟脸上的笑容也如同宁城仓促的初雪一般拂落了。
迷宫中心摆放着一个巨大的led屏幕,上面正在实时地刷着这整场节目直播里,所有他不曾看见的弹幕。
偌大的屏幕被疯狂的评论挤满,甚至看不见一点多余的空隙——与这种热闹非凡的景象形成对比的是,这个螺旋型迷宫的心脏,静得令人心慌。
站在闵琢舟对面,那个从另一端同时打开‘密道’的嘉宾,是他做梦也没想过的那个人。
“裴先生。”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质问,来不及愤怒,来不及不堪。
闵琢舟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裴彻拉着席楠。
失乐园·雪雾
闵琢舟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大脑罕见的一片空白,某种诡异的荒诞感从胃底升起,自发形成的疼痛自虐般蔓延至他的全身。
裴彻拉着席楠,或者说,裴彻当了季苏白的嘉宾。
这个昨天还和他同床共枕的男人,此时却牵着对家的孩子,上亲子综艺,当飞行嘉宾,并且接受全国范围的直播。
眼前的情形似乎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事故”两字概括,无论是闵琢舟冲动宣布的婚姻,还是裴氏近些天做出的公关努力,在此情此景下全部都变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