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琢舟是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触碰他,力道不算温柔,像是赏玩一件瓷器一般用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秋夜愈凉,冰冷的指尖落在皮肤上,他眉头一紧轻哼出声,下意识扭脸,往柔软温暖的被子深处埋了埋。
“你回来了?”闵琢舟缓了一会儿才打了个招呼,声音还带着倦意,他安安分分地埋在被子里,也没有抬头,以背影面对裴彻。
“嗯,”裴彻坐在床边,借着夜灯的暖光用目光描摹床上的人,“我说了尽量回来。”
闵琢舟迟缓地应了一声,说话的意愿很低,继续在那张他不太能睡惯的陌生大床上蜷着,仿佛不想让那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睡意溜走一般。
裴彻垂眸看他,刚刚一路疾驰的浮躁已经销声匿迹,但又有什么感情卡在他的胸臆间呼之欲出,不满于闵琢舟背对着他,于是拖鞋上床,俯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脊之中。
裴彻身上那种熟悉的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闵琢舟清浅的呼吸忽然停顿一瞬,他从被子间无声睁眼,瞳孔深处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琢舟。”没有缘由也没有目的性的,裴彻在安静的房间中低低叫他。
“嗯,”闵琢舟重新闭上眼睛,一手下移触碰到裴彻放在他小腹上的手,帮他把还没来得及摘的手表脱了,摸索着放在床头,“睡不睡觉了,裴先生?”
闵琢舟的声音里有被吵醒的不耐,却因为习惯性套用了温柔和煦的语调,听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缱绻。
裴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触碰上闵琢舟后就和小朋友得到爱不释手的玩具一样不想放开,将他搂得更紧,没有要起身收拾的意思。
闵琢舟倦得厉害,干脆任他抱着,直到裴彻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摸上了自己身上那件衬衫的扣子,像是把玩宝石一样地来回拨弄,然后长指一挑将扣子崩开,手指探进了他的衬衫之中。
微凉的触碰感受刺激得闵琢舟身体一缩,他伸手按住那双手,轻声控诉:“你没完了?”
裴彻没说话,安抚性质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温存的橘色灯光下闵琢舟眉心蹙起,声音平淡得如同温水,说出来的话却让身后搂着他的人动作一僵。他说:“裴先生,我现在不想做。”
“什么?”裴彻眉心一跳,像是没听懂似地追问了句。
“我说我现在不想做。”闵琢舟态度平稳地转过身,终于睁开眼睛和裴彻对视,目光中的柔和却非常浅薄,取而代之是一种淡淡的冷:“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吗,裴先生?”
裴彻表情一下凝固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闵琢舟,后知后觉地觉察到对方精心收敛的低压情绪。
“我不是。”裴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就睡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闵琢舟“嗯”了一声,并不管他“是还是不是”,伸手扯了扯被子,重新将自己包裹进被子里。
这种一床锦被盖过去的敷衍态度让裴彻感到一种心脏坠落的感觉,他一路上迫切想要回家、想要见到闵琢舟的期待却被对方的三言两语粉碎干净,一种难以描述的不忿从他沉冷的眸中升起。于是闵琢舟原本不想让他做的事情,却在此时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裴彻不容拒绝地握着闵琢舟的腰,忽然以强硬的姿态俯身吻他。
闵琢舟躲避不及,被迫被他一寸一寸地夺走呼吸,唇齿间城池尽数被掳掠,只有细碎的令人脸红的微喘在静默的房间内响起。
“裴先生……裴彻!”闵琢舟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的腰间传来,意识到裴彻没轻没重地按到了自己的陈伤之处,他脸色一白,秀挺的长眉因为痛楚一阵皱缩,随即用力将裴彻推开,抬眸,用一种硬茬茬的目光和他对视,“我说了我不想做。”
裴彻被推开之时神情骤冷,他看着闵琢舟,被他目光中里的抵抗意味整得心烦气躁,却仍不肯露出一点无措的端倪,居高临下,口不择言地启唇:“怎么,这不是你答应我的?”
“是,”闵琢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利用喘息的余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再开口声线已经平稳,“现在我收回那句话,别碰我。”
裴彻被“别碰我”那三个字刺痛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瞳仁中一点亮光在微妙的角度下被深邃眉弓无声湮没,气场更为慑人,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你倒是好信誉。”
闵琢舟无话可说,将自己被裴彻撩拨得乱七八糟的衬衫整理体面,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下床,准备去这个隔壁客房凑活一晚。
裴彻怎么可能让他离开,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狠狠地锢进怀里,冰冷的手指卡在闵琢舟的喉结之上,终究是不愿意弄伤了他,力道由紧到松,最后开口时已有几分放下身段征询意味:“你和我别扭什么呢?”
闵琢舟眼中有倦色,更多的是一种看不出情绪的虚无感,他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裴彻的瞳仁看了半响,忽然从喉咙中挤出一点笑意:“我和你别扭什么……裴先生,您身上带着别人的香水味就要和我上床,还道貌岸然地问我别扭什么呢?”
裴彻表情一僵,猛然想起季苏白家烟烟袅袅的木质檀香气息,还没开口解释,就听见闵琢舟以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就算是协议婚约……裴先生,您最起码在床上给我一点体面吧。”
“我没有。”裴彻死死地拉住闵琢舟,仿佛力度越大越能证明他的清白似的,“这个气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