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祁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刻,裴彻忽然伸出手拦住了对方,黑沉的眼瞳之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语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离他远点。”
肖祁秀美的眉峰轻佻地挑起,轻蔑地看了裴彻一眼,又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投向季苏白,展露出一个很得体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咄咄逼人的:
“小裴总,我和谁离得近离得远你应该管不着吧?我想你更该管好自己。”
裴彻的神色霍然一暗,他看见了肖祁落在季苏白身上的目光。明明他只是来送一份重要的体检报告,可无论是病房里面色复杂的唐琉、此时针锋相对的肖祁、甚至是尴尬茫然的小朋友闵画,似乎都无一例外地误会了什么。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有人设计好让他入局。
那闵琢舟呢,他又怎么想的?
裴彻心底无名涌起一点紧张的情绪,用目光描摹这闵琢舟的脸。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是毫无瑕疵的温和与平淡,眼底映出远方的灯火,就像是温水边缘闪烁着的脉脉流光。
仿佛他毫不在意。
这个认知让裴彻的心中有一种扭曲的沉怒,12对肋骨仿佛锁不住一般,叫嚣着要破骨而出。
倏然一只手将裴彻拦人的动作按了下去,他抬起眼正对上闵琢舟,听见对方很讲道理地说:“别为难他,肖祁是我的朋友。”
裴彻被这个充满维护意味的动作刺激得太阳穴突突在跳,面对闵琢舟的表情冷得就像是下了寒霜:“朋友?你曾经告诉我,他是你的前任。”
未等闵琢舟回话,一直在旁边看戏地季苏白抢先截住了话音:“阿彻……别那么说,闵老师一直很有分寸感,他们刚刚一定是不小心才挨得那么近。”
这尤嫌火烧得不够旺的添柴加薪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明显,就连天生对外部情绪感知有限的裴彻都掀起眼皮,相当克制地看他一眼。
季苏白惊觉失言似的,露出一个小路受惊般愧疚的表情,连忙低下头,在他垂下眼睛的那一刻,一道淬着得意的精光飞闪而过。
这拱火的话虽然破绽百出,但对于裴彻来说无疑是好用的,映在他瞳仁之中的肖祁显得越发刺眼,他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将闵琢舟拉到自己身边,语气有种摇摇欲坠的冷淡斯文:
“肖祁,不该惦记的最好别惦记。”
肖祁兵来将挡,风度翩翩地将这个话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了裴彻:“我想你更应该掂量一下这话该给谁说。”
他又转向闵琢舟,声音温柔得就像附在情人耳边的呢喃:“琢舟,我知道我刚刚的话你听进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别忘了随时来找我,就算以朋友的身份,我也很乐意帮忙。”
话毕,肖祁低头颇为装腔作势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他的目光和闵琢舟一触即分,但已经清楚地传达到了自己的意思: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和裴彻掰扯清楚,并且你不希望有别人在场。
闵琢舟无声目送肖祁离开,然后微微撤开裴彻拉住他的手,颇为生疏地将自己的距离和对方保持在一个不亲不近的社交范围内。
他注视着裴彻隐在黑暗一侧的冷白侧颊,问:“想知道我们刚刚聊了什么吗?”
裴彻对上他的眼睛,问:“什么?”
“追忆了一点往事,”闵琢舟没有把话说全,话锋转得不像往常平滑,“你为什么在这里?”
裴彻看了眼季苏白,眉心拧紧了些:“来看病人……但这可能只是巧合。”
“说什么巧合?”闵琢舟沉着眉眼思索了片刻,“是指我们出现在同一个医院这种巧合,还是指从你第一眼看见我就想起了他的这种巧合?”
“什……”裴彻愣了愣,他并不知道闵琢舟是怎样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欲言又止。
“闵老师,你在说什么啊?”季苏白反应更快,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大了,里面不可置信的情绪仿佛要溢出来,“咱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你怎么能那么说?”
闵琢舟被冻得发冰的指尖无意识地搓了搓,唇角挂着一个模糊而冰冷的笑意,他凑近裴彻,勾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口罩,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很好奇,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一直绑着我不放。”
裴彻骤然攥住他的手腕,因为动作过快手指几乎有种不稳地颤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仿佛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裴彻的脸上浮笼起一点鲜明的怒意:“肖祁误导你了什么?”
“不,他跟你不一样,”闵琢舟用力按着裴彻的手将他扯开,他格外知道如何去刺痛一个人,嘴角的笑容更加浓深,一字一顿地说,“肖祁他不会骗我。”
裴彻的瞳孔骤然一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你还要瞒我到多久?”
闵琢舟的笑容没有丝毫瑕疵,但闪动的眸光中却酝酿着某些动人心魄的东西,他就像是一枝长在高处不被侵扰的玫瑰,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华美而睥睨的气质:
“无论是年少时的那场车祸,还是这些年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如果我们仅仅是协议的话,我可以理解,我也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但是裴彻,你不觉得你心里存着一个白月光,还抵不住诱惑去和另一个和他很像的人上床,隐而不发五年还觉得不够,甚至还要我继续留在你身边,这件事情本身就特别掉价特别作践别人吗?”
裴彻脑子“嗡”的一声,他第一意识是想要反驳,但紧接着闵琢舟所提到的“车祸””二字就像是一个骤然被按动的按钮,将他心底隐藏最深的东西赤条条地裸露在月光之下,一瞬间他喉咙干得发痛,就像是被冷风一阵一阵割过:“当年的车祸……谁告诉你的,是肖祁?他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