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之前虽也偶有想起往事,但皆是碎片片段,如镜花水月。却在方才触及那巨鼎的一刻,前尘往事尽数忆起,冲击巨大,心神失守。
再者……这赵浔的确实在欠揍。总之一时气血上涌,便打起来了。
但李小灯只是个乡野少年、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敢如此犯上忤逆?
“怎么……一个剑法问题,又这么难答?”赵浔短促地笑了下:“你答不上来的事真是多啊。不过,我原本还以为你会以谎言借口推脱呢。”
谢燃眉心一跳,总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赵浔眉眼间依然带着笑,头却略略低下,像是个谦逊的颔首姿态——谢燃怔了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学现在自己故作谦卑的神情样子。
……还该死的真有些像。
年轻的帝王学着谢燃这些天的语气,轻轻道:“我以为你会说……那时是在扮演忧国忧民的谢侯,所以太过入戏,呵斥了朕呢。”
谢燃:“……”
赵浔又一抚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编……那剑法是不是谢侯在天之灵,被你一番赤诚打动,给你托梦教的你?”
谢燃:“……”
赵浔忽然凑近了他一些,低声道:“你怎么不这么说呢?因为说出来,朕就可以拆穿你了——谢燃是不能给人托梦的,因为他的魂魄并不自由和完整,他被我扣住尸身,魂魄困在阳世,不得往生。”
谢燃心头猝然一震。
——不完整?
的确,他虽然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却始终有些最关键的部分模糊不清。
尤其是,他死前那段时间。
此时,赵浔的笑容似乎变成了有毒的饵,明摆着是故意试探,却让人忍不住想追问。
始终沉默的谢燃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赵浔的笑容逐渐扩大……此时,深夜已过,天光破晓,天色将明未明前,第一旅朝霞的光照亮了帝王的面颊。
“你不好奇吗?谢燃的身体在哪里?”赵浔幽幽笑道:“堂堂一国重臣帝师,遗体下落不明,以空棺衣冠冢入陵,真是啧啧怪事。庙堂江湖,街坊巷尾……光流言和话本都出了几十沓了吧。”
他故意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谢侯出身清贵,位高权重,若是有人对他身体不轨,加以亵渎,岂不——”
赵浔没把这句“岂不”说完,因为他的下颌到左颊被身边那低眉顺目的“李小灯”狠狠打了一拳,向后偏去。
他还没来得及疼,或者去看揍他的罪魁祸首一眼——就觉出一支如闪电般的利箭就擦着颈部皮肤飞驰而过,狠狠地破空而去!
赵浔一摸脖子,掌心全是鲜红的血。
若不是刚才被打的偏开头,恐怕现在皇帝陛下便要作箭下亡魂了。
绝境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赵浔再一回头,就见那自称李小灯的青年人已与七八名黑衣人缠斗一处。此人右手还缠着布带,却像没事人似的,左手执剑,出剑收剑利落,在空中转了个圆润的弧度,看似不急不缓,却是举重若轻,隔着几步外都能感到罡风逼人,立时将一名黑衣人逼得连连倒退,最后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