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满脸难以置信:“凭什么啊?本来也轮不到她嫁,是她家里人欺负她硬逼的!她逃又有什么错?”
吴丽群道:“你不能说她没错,怪只怪她投身到了这个地方!她不听家里的安排想逃跑,这就是最大的错,在五道沟,女人哪有做主的份?只能怪她命不好……”
翠花不能接受,她眼眶含泪:“妈,不是这样的对不对?锦年多好的一个人啊,她经常叫你群姨的,你忘记了吗?明明是她家人不对……”
吴丽群摸着女儿的头发,叹息:“是啊,大家都知道是她家人不地道,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古以来,五道沟又有哪个女人能做主了?我不让你接近她,是不想你跟着她有样学样,外面人的那一套在五道沟是行不通的,在这里,从来都是男人说了算……”
因为没有儿子,她这辈子吃了多少的排头呀?好好的地基被叔伯占了,请族长评理,叔伯来一句:“你家又没有儿子,要地基干什么?”老公不敢大声讲话。
天旱抢水,两口子轮流守了几天好不容易放满了几亩地,结果被人家一锄头直接全放到自己田里了,王闯气得要跟他打架,结果人家一叫就是五六口男丁站在田里,王闯身后只有孤伶伶的一个她,找不回场子不说,还被嘲笑一通。翠花为什么从小就被人欺负,还不是家里没个兄弟的缘故。
逃亡(12t)
锦年为什么能跟翠花玩到一起去?因为锦年也没有兄弟,纵然家里没分家,有堂哥堂弟,但那也是堂的。谢烟斗老两口一走,谢东升跟谢东良誓必要分家,那谢东良跟他们家还有什么区别?不对,分家后谢东良比他们家还差得远了,因为至少她是杨柳湾的人,夫家不给力,但娘家还有兄弟可以帮衬一下,而赵姬呢?被链子锁了十几年,连个正常的生活都不能保障,纵然大家都猜测她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小姐,但他们敢上门去认亲吗?所以谢东良若不是傍着大哥大嫂一家,可能过得比他们家还凄苦。
村里的人虽然对谢东良把谢锦年顶了谢锦丽去换亲的事颇有微词,但也完全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甚至还有不少人支持他。因为他虽然把女儿推出去了,却换回了一个过继的儿子,有儿子了,他以后就有靠了,百年后有人烧香祭祀,谢锦业娶妻生子也要算到他这一房来……
这样的道理成年人都懂,翠花年纪还小,却看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好朋友受了委屈,命运对她实在是不公。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从家族的长远发展来看,谢家人是站住了脚跟的,谢锦年此时的逃婚不但不合时宜,更是无法原谅的大错,跟家族的发展相比,牺牲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她们可以同情谢锦年的遭遇,却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三花村全村出动,谢锦年被抓回来已经是铁的事实,她不想翠花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能拘着她让她远离。
“雨小了!”谢锦年精神一震,看向杨盛文。
杨盛文把手伸出凉亭感受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还真小了,我们很快就可以上路了。”
他看了下手表:“现在快一点了,我们吃个午饭,然后直接走吧。”
谢锦年脸上扬起笑容:“好!”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丰收集市的方向,登时变了脸色:“杨老师,不行,我们要马上走!”
杨盛文一愣:“怎么了?”
谢锦年急急道:“有人过来了!我们不能接触集市上的人,快走!”
杨盛文回头一看,不远处还真的有人撑着伞往这个方向来了,而且脚步还挺快。
杨盛文一惊,跟谢锦年连忙上车,发动车子就往山路上开,从汽车的后视镜还能看到那人朝着他们疯狂地挥手,嘴里还大叫着什么,想让他们停下来。
但两人哪敢停,生怕被他追上,油门一踩就往山道上开去。
雨势小了许多,但山路上全是水,路面波光粼粼的,杨盛文开得心惊胆战,生怕车子一不小心就陷进了坑里出不来。还好这是辆越野车,底盘高,一路上有惊无险,开了两个多小时都是上坡路,终于爬上了一座山的山顶,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杨盛文把车停下来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整,雨已经完全停了,山里升腾的雾正在缓缓升回空中,乌云散尽,六月的灼灼烈日就露了出来,太阳晒在皮肤上有种刺痛的感觉,杨盛文跟谢锦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此时雨一停,温度骤然上升,整个身体都像闷在蒸笼里一样又粘又热,非常不舒服。
杨盛文打开车门走出来透气,拿手朝自己脸上扇着风,一边望着下坡的山路皱起了眉头:“这一段不好走啊,全是黄泥,车子只怕剎不住。”
而且这段山路特别陡,差不多有五六十度的倾斜了,倾斜就算了,还有一个急转弯,虽然山道还算宽敞,但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却是悬崖,只长了些杂树杂草,但底下毕竟是空的,如果车剎不住很容易就翻下去了,小命都要没了。
说实话,这种路就算是晴天杨盛文也不一定敢开,更别说现在大雨刚停,路上的水还没有退完,泥巴正是最滑腻的时候,人步行下去可能都要打滑,更别说一辆车了。
杨盛文深深地吐了口气,发现自己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样的弯道五道沟可能有几十个,他如果一个都不敢开过去,那开这辆车到底还有什么用?
他苦恼地扒了扒头发,把头发扒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眉目间就多了点青年人的青涩感。他叫谢锦年伺候赵姬吃午饭,顺便把药吃了,自己却拿了伞当拐杖,开始一步步地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