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忧民笑了两声,“这话你都敢说?你那死了的夫君说不定都要气得活过来。”
他想了两刻后又道,“朕不信纸上谈病,回万年县去,做出些实绩来,再来见朕。”
孟追欢欣喜道,“那圣人可是应了,此法先在万年一县推行?”
李忧民迈着步子走过来,将御案上的笔蘸了墨交道孟追欢手里,示意她提笔拟敕,“你刚才只说错了一句话,知道是哪一句吗?”
孟追欢不解,李忧民拍了拍她的脑袋,缓缓说道,“我谋反从来不是什么无奈之举,从大哥将王位传给李云珞起,我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李忧民笑意凛然,“你要干什么可千万别叫你的敌人看出来,知道了吗,朕的好儿媳。”
孟追欢替李忧民拟好了诏令,刚从浴堂殿中走出,便见李承珩站在殿前的汉白玉栏杆前,好似是在看风景,又好似在等她。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螭纹翻领袍衫,袍衫的外襟自然垂下,双手交抱在胸前,对着孟追欢斜挑了挑眉。
“国公夫人出来啦,那时你才多大,十六七岁?就能和我弟弟生这么大一个孩子。”
孟追欢行了个插手礼后便道,“王爷玩笑话,我小儿生了顽疾,溘然长逝,臣也很伤心。臣今日带来的孩子是因战乱才与秦王离散,如今好不容易与父团圆,王爷身为叔叔,该欢喜才是。”
李承珩凑得很近,“本王是欢喜,本王今日就送了孩子他娘一份大礼,不知他阿娘可有收到?”
孟追欢轻轻一笑,“臣在此处谢过王爷了,王爷怎么知道臣家中修祠堂请不到帮工,王爷此举正是解了臣家中的燃眉之急,王爷真乃全长安的第一大善人也!”
李承玠眯着眼睛,“孟追欢,你说我弟弟在明光军军营听到你门前有农户闹事会如何,他会不会领着他手下那群野蛮人就骑马入长安救你?”
“让王爷失望了,前几日我与秦王才吵了一架,”孟追欢凑上李承珩的耳朵,轻轻道,“秦王说不定也和王爷一样,等着杀我呢。”
:楼前谁唱绿腰催
李承玠这几日都住在明光军中,马蹄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箭矢穿空而过震得耳畔嗡嗡,孙武、诸葛的阵法演了一次又一次,韩信、白起的兵机他却始终未参透。
他想,不过是少年旧事,他不在乎。
营帐外,他那舅舅宇文飞熊领着一个细声细气的内侍入内,“大外甥快出来!宫里来人了,要给我甥孙起名字了!”
宇文飞熊一巴掌拍到李承玠胸口处,“阿玠你真有本事,舅舅还没讨上老婆,你居然都有儿子了!”
李承玠只感叹自己正月的时候怎么没剪个头,就见那内侍向他行了个礼,便从旁取出个红色的托盘,“王爷,圣人说王孙这辈从钦从言,圣人又为小王孙取了三个名字,请王爷挑一个。”
李承玠瞥见那红纸上写了“谨、诗、训”三个字,心想这又不是自己孩儿,随手勾一个便是。
却听他舅舅将那托盘推开,“这三个字都不好,我去宫里叫圣人重新取来。”
那内侍忙跪下,“大将军这话可不能说,这可是圣人想了一个月想出的名字。”
宇文飞熊先将那内侍赶出营帐,又对着李承玠低声道,“阿玠你听舅舅说啊,取名这事往往是越想要什么便越得不到什么。”
“你便说你们李家,你那大伯父,取名为李忧情,却情根深种、为情所困,纵是将江山都要捧了与薛观音,他死后,薛氏不是照样该养面首还是养面首吗?”
“你们这几个堂兄弟呢,各个取名为玉,可李云琮、李云珈早亡,李云珞被篡位,你与李承珩呢,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半生,没一个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
“再说你阿爷,取名为忧民,我看便是最不得民心……”
李承玠忙将他的嘴堵住,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都咽在宇文飞熊的喉咙里,“舅舅这话你也敢说!”
宇文飞熊小声嘀咕了句,“反正也没人听见。”
李承玠在那托盘上随手勾了个“训”字,就要端出去交给那内侍,却听宇文飞熊道,“阿玠你怎如此随意,小心将我那大外甥养成了不听训,不听管的小孩儿!”
李承玠却没将宇文飞熊这话放到心上,将托盘和赏银一并给了那内侍。
那内侍欢喜地接过赏银,“王爷放心,小王孙日日在浴堂殿与圣人同住,好吃好睡着呢!”
李承玠不自禁勾起了嘴角,李云珞那小子,可比孟追欢小时候还要再折磨人上十分,他阿爷可有得受了。
又说孟追欢,再将李云珞送入宫中,改名为李钦训后,她又去忙活了孟家祠堂之事。
那日来闹事的人中,却只有五人去找管事记了姓名,在孟家修缮祠堂处帮工。过了两日后竟又来了七八人,孟追欢让管事的一一应了。
如今祠堂已然开工,图纸是事先请风水先生看了,又找能工巧匠绘了,各房也运了木料、砖瓦来,如今春耕大忙,最缺的竟是人手。
张佩兰见了孟追欢忙道,“八娘,各个庄子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房里竟能腾得出人手?”
孟追欢轻笑了笑,“二婶这是又买了多少地,种都种不完了?”
张佩兰捏着帕子遮一遮那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谁又会嫌地少呢?”
她见孟追欢所雇之人竟大多踏实肯干,难掩讶色,“你这是在哪儿买的,不像庄子上的那些奴仆,一会儿没人看着就要偷懒躲阴凉去。”
“这些不是买的奴仆,都是出钱雇的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