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福生瞪大了双眸,“长命锁?”,他压低声音问道。
“嗯”,谢见君沉沉地应了一声。寻常人家的孩子刚出生时,家里都会找银匠给专门打上一个这样的长命锁,以此来护佑孩子平安顺遂。他瞧着这银锁的式样不算陌生,他和见宁幼时,脖子上也都系着同这差不多式样的小银锁。
只是现下不确定,他寻到的这个是不是大虎的?
俩人对着这把小银锁,一时无话,相立在刺骨的河水中,面面相觑。
片刻,福生叹了口气,“走,见君,不找了,这河里太冷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咱们先回,拿着这银锁,让虎子他爹娘都认认去。”
谢见君也正有此意,福生过来前,他拿着木棍已经将冰窟窿附近的河底都探查过来,毫无收获。
这天黑水凉的,他浑身早都冻透了,光是立在水中,便忍不住打寒噤,连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二人相搀着往河岸边走,淌着齐腰高的河水,心情都挂上了沉重。
岸边的人虽不知他俩为何突然回来了,但在谢礼的吆喝下,众人齐齐拉紧了麻绳,将谢见君和福生拽上岸。
“婶子,叔,您瞧瞧,这是不是大虎的长命锁。”谢见君哆哆嗦嗦地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红绳系着的小银锁,他嘴唇发紫,牙齿不住地打寒颤。
借着昏黄的烛光,大虎娘探头一瞧,“嗷”的一声恸哭,眼一翻立时昏厥了过去,大虎爹蹒跚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几个壮汉上前都拽不起来。
“哎呦,大虎娘!大虎娘,你可得挺住啊!”福生娘掐着大虎他娘的人中,急切地想要将她的意识唤回来。
谢见君裹着厚被子站在一旁,被大虎娘悲恸的哭声勾得眼圈发红,鼻尖涌上来阵阵酸意,他吸了两口凉气,缓了缓神,“婶子,叔,您们先别急,我同福生哥没找着孩子,只寻到这一把小银锁。”,言外之意,孩子未必是没了。
这会儿大虎爹娘哪里还能听得了这些话,当下坐在地上,拍着河岸边的石头哀恸,“我的儿啊!你叫爹娘可怎么办啊!”
河沿边上的众人都沉默下来,谢礼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日我找人过来瞧瞧,看能不能寻着孩子,今个儿、今个儿太晚了,都先回去吧。”
打着凑热闹由头的人家三三两两地围站在一起,谁都没有动,河岸边只听着虎子娘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大虎!大虎!”,眼窝子浅的妇人都跟着掉起了眼泪。
还有月余就要过年了,孩子没了,叫这一家老小的,这个年可怎么过!
“他二婶子!他二婶子!找着孩子了!找着孩子了!”,打老远,周家娘子就吆喝起来。
大虎娘止了哭意,呆愣楞地看着自个儿妯娌。
周家娘子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膝盖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二婶子,大虎、大虎就在我家哩。”
“嫂子!嫂子!你说什么?大虎在哪儿?”大虎娘乍然膝行两步,一双手死死地扣住周家娘子的衣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家娘子被她攥得生疼,不由得紧了紧眉头,拍拍大虎娘的手背,“他二婶子,别跟着上火了,大虎搁我家呢。他掉河里弄湿了衣裳,还把银锁给弄丢了,害怕回家挨揍。小三子从灶房里偷摸拿了馍馍往柴房里送,被我瞧见了,一问才知,大虎这熊孩子就躲在我家柴房里呢”
听了这话,众人齐齐地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奶奶个腿儿,看我回家不揍死他!”大虎爹说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登时就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手里攥着鞋底子,抬脚就往周家去。
“叔,你冷静下,先冷静下!”谢见君忙上前将人拦下。
大虎爹气得脑袋瓜子嗡嗡地响,脸上青筋暴起,不论三七二十一,正要一甩胳膊将人甩开,瞧着是谢见君,才停驻脚步,呼哧呼哧地大喘两口粗气。
“见君,福生,今个儿叔和你婶子当真是谢谢你俩了,这么冷的天,你们俩在河里淌了这么长时间,叔实在过意不去,赶明儿我就押着那小子亲自登门,给你们道谢去。”,说罢,他又要行礼。
谢见君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托住,这孩子都是为人父母的心头肉,他不过是帮着搭把手罢了,岂能承这个礼。
“叔,您说这话便是要折煞我了,不管怎么说,先回去看看孩子吧,大虎今个儿肯定也吓坏了,回去别顾着责怪,先看看孩子身上伤没伤着那儿。。。”
谢见君好声好气地劝慰了两句,见大虎爹不似方才那般气急败坏,才裹着谢礼自家里拿来的被子回了家。
云胡早已烧好了滚热的水,只等着谢见君回来。
那会儿听回来找麻绳的村里人说谢见君下河寻大虎,他便担心地不得了,又因着满崽睡着他走不开,急得在家里来回踱步了好几遭,才想起来烧些热水,待他回来好泡上一泡,暖暖身子。
谢见君累极了,冻得僵硬的身子一浸入温水中,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似的,抬手都软塌塌的。
刚从河里摸上那把小银锁时,他这心都漏跳了一拍,虽说从前新闻上总说河里淹死孩子,可真要自己碰着这事儿,总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就连满崽,晌午那会儿,他刚从河里将小家伙提溜起来的时候,也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想照着他身后来两巴掌,忍了又忍才没得发作。
这临着过年,可得将身边这些个娃娃都给看顾好。
他半个身子依靠在木桶后壁上,倦得哈欠连天,眼皮子似有千斤重,白茫茫的热气蒸得人昏昏欲睡,脑袋一沉,人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水还是热的,他只当是自己累坏了,闭了闭眼,正要擦洗擦洗身上,云胡推开堂屋门,垫着脚,提着一桶满当当的热水进来。
“你、你醒了?”他将热水提到木桶前,小声问道。
“嗯,醒了”谢见君打了个哈欠,“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快半个时辰了”,云胡掐算了下时间,他一桶热水要烧上个一刻钟,前前后后的,他给谢见君换了有三岔热水了,脚边的是提进来的第四桶。
“竟是睡了这么久,我还当是只一盏茶的功夫呢,”谢见君惊诧道,垂眸瞧见云胡刚提进来的木头,他试探着开口,“云胡,你这一直在给我添热水吗?”。
“我、我怕你睡熟了、水凉、冻着。。。。”,云胡说着就提起手边的木桶,往温凉的水里倒,被谢见君一把拦住,他有些不解,“你今日、今日受了冻、多、多泡会。”
谢见君轻笑,“已是不冷了,再泡下去,恐怕都要同那干菌子似的泡发了。”
听出他话里的打趣,云胡脸颊红了红,“我、我煨了姜汤、一会儿、你出来喝点、”
“好,你回去歇下吧,这里我来收拾,你今个儿也折腾累了。”谢见君浅浅地应了声,催促着云胡去休息。
云胡微微抬眸,见他濡湿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鬓角滴下的水珠,潺潺滑过修长的脖颈,落在裸露在外的胸膛上,整个人依靠在浴桶边上,透着十足的慵懒劲儿,让人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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