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福生哥,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儿想要问您二位。”,填好册子后,谢见君接过福生递过来的茶,浅斟了一口。
“见君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就是让我送你去府城,我也在所不辞。”,回过神来的福生忙不迭开口问道,因着巨大的欣喜,他这声音还有些颤。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此行去府城,打算将满崽和云胡一并带走,我们这一走,家里的地就没有人种了,辛辛苦苦地照看这么久,如今有些舍不得见它荒废掉。里长那儿,我同他也知会了一声,让他帮忙打听着,将这二十亩田地给租出去。只前些日,我听福生哥说想要在置办几亩良田,这不才同您们开这个口。”,谢见君斟酌着说道,把田地租出去,是他和云胡商量过的。他们暂且也不会回村里种地了,这田地若是荒了当真有些可惜。
闻声,福生和他娘二人对视了一眼,福生娘问道,“见君,你往外租这田地,租金如何算?”。
他们的确有想要再置办几亩良田的打算,实在是福生马上要成婚了,就守着这点田地过日子,怕老丈人家嫌弃他们穷酸,瞧不上福生。
“婶娘,我不要银钱,这一年两岔丰收,我就要两茬的粮食抵作租金。”,谢见君将心中想法娓娓说道,这府城物价高,买什么都贵,与其要那零星半点的租金,倒不如实打实的粮食来得踏实。
如此一听,福生娘坐不住了,与其花些银钱买回地来,每年再多交一份田税,倒不如将谢见君家的二十亩田地给租下来,左右这二十亩已然免税,只出些粮食罢了,算下来还是租划算。
当下,三人就将这事儿敲定了下来,去谢礼那儿立下文书,两边盖上手印,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只待谢见君在府城定了落脚处,到时候传予福生罢了。
从里长家出来,谢见君刚要走,福生将他拦住。
“见君,我从前就觉得你同我们不一样,如今看来,倒真是没看错你。旁人都说你运气好,但你这些年读书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合该能有今日的成就。
只是,你走之前,我还想请你吃盏酒,我同珍珠的婚期统共不足半月,那会儿你们要还在村里,过来捧捧场可行?”
婚事一事儿,福生早先便同谢见君说过,那时还想着拜托他誊写礼金册子,但如今他现已是秀才身份,福生哪里还敢提这事儿。
但谢见君立时就应下了,他原就是打算待福生的婚事一过再走,因着还答应了写礼单,成婚那日,他特地带了笔墨,早早地赶去了福生家里。
云胡去灶房帮福生娘操办宴席上的酒菜,他便搬了桌子,坐在院门口,同福生一道儿招待前来参加婚事的村里人。
福生的新妇是当年那个在集市上被抢了耳环的女子。
福生羞赧,同人家姑娘见了好些面,连名字都没问出来,还是□□动提及,他才结结巴巴地告知了自己名字。
珍珠性子爽快,几番相处后,便同福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福生连连叫苦,他哪里是想多个兄弟,分明是想迎珍珠过门。
就为这个,福生还单独去寻过谢见君,想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但谢见君能起瞧得出来,珍珠并非对福生没有半分情意,便叫他顺其自然。
这一顺就是三年,末了还是珍珠憋不住,说他常来她家帮着干活,难不成是想娶她?福生闹了个大红脸,转日就让他娘找了媒婆上门求亲,才将这亲事顺顺当当的定下来。
定亲那日,福生脸红得同那秋日里熟透的山柿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愣是不敢看人家姑娘,交换定情信物时,仅仅敢抬眸,迅速瞄了珍珠一眼,又垂下眼眸,把福生娘气得直拧他胳膊。
如今即便是在自个儿成亲之日,他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谢见君一面誊写礼单,一面还得宽慰着他,好说歹说让他宽下心来。
可临了入洞房时,福生还是脚下一软,一头栽进了洞房里,将珍珠都吓得一哆嗦,惹来门外汉子们好生笑话。
最后还是珍珠将盖头一掀,大步迈出门,掐着腰把想要闹洞房的汉子们都给“骂”了回去,也成了村里茶余饭后闲聊的一道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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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的婚事一过,谢见君和云胡便开始忙活着搬家的事儿。
鸡鸭这等家禽带不走,云胡就将其都卖给村里人,仔细将养了这几年,当年的小雏鸭当今养得都壮实着呢,他打心里舍不得,背地里还偷偷掉了眼泪。
村里人虽早就听说了谢见君要去府城读书,但瞧着云胡张罗着卖东西,才惊觉谢见君这是打算举家都搬去府城呐。这村里的大多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操劳一辈子,能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子上了,府城,那可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
“瞧瞧咱们云胡,当真是生得好福气,这做了秀才夫郎不说,还要去府城过日子呢。”买了鸭子的赵家婶子,拉着云胡的手,一脸的慈眉善目,她是真心替这俩孩子感到高兴,这谁家还没个主事儿的长辈?偏偏谢三和芸娘走得早,撇下一堆烂摊子,这几年,她可是眼睁睁瞧着俩人相互扶持着,硬生生把这个家给扛了起来,其中诸多辛苦,又是旁人能知晓的。
云胡腼腆地抿了抿嘴,他们能在村里卖豆腐,还是得亏了福生娘和赵家婶子帮着宣传的,头着刚开始生意不好,也是赵家婶子常来捧场,这情分,自己也都记在心里,故而将鸭子卖给她时,价钱也比寻常外面的要低上一些。
卖完带不走的东西,他又张罗着那些个能带走的。
谢见君十月要去上府学,之前浆洗得发白,又打了补丁的衣裳定然是不能再穿了,他挑拣了几件还稍稍能对付的布端留给自己,旁的就都送给了村里人,只待去了府城,再给谢见君做上几身新长衫,别让他被府学的同窗笑话。
家里面能用的锅碗瓢盆,他也都收拾进箱笼里,府城东西贵,不能什么东西都置办新的,钱还是得花在刀刃上才行。
谢见君得了闲空,帮着他一道儿拾掇,这一收拾不要紧,还真给翻出来不少东西,光是这几年零零散散给满崽买的小玩意,就找了满满一箱子。
他每每出门,即便只是去邻村卖豆腐,看见旁的孩子们手里把玩着什么新鲜的玩意,定然会想着法给满崽也带一个,日积月累,没想到,竟然买了这么多。
云胡从中捡了几件,都是小崽子玩几日就不稀罕的拨浪鼓,娃娃哨,陶响球,他仔细收好,现下想走前给福生送去,他和珍珠成亲后便被福生娘催着要孩子,正巧将来能用得上。
末了拾掇自己的东西时,才发现谢见君其实买给他的更多,小到平日里扎头发的发带,摸脸的香膏,大到一件件外衫棉衣,样样他都舍不得丢,塞了好几个箱笼,要不是顾念着牛拉不动这么多行李,他怕是要把整个家都带上。
这一番收整,又是两日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牛车上满满当当地码满了行李,三人将院门锁好,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没事,这家里我们会帮忙照看着,你们以后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福生来给他们送行。
“麻烦福生哥了。”,谢见君拱手谢道,他在这间屋子生活了三年,乍一走还有些眷恋,风一吹,连鼻尖都泛起了酸意。
小山和满崽抱作一团,泪眼汪汪地给彼此道歉。小山还把当初“割袍断义”扯掉的那半截袖子还给了满崽,惹得来送行的人纷纷哭笑不得。
天将将大亮。
拜别了来送行的人,谢见君带着云胡和满崽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日,天黑时才摸到府城。
城门口有老兵检查入城的路引和文书,头回见着这般不苟言笑的兵吏,云胡和满崽都有些害怕,躲在谢见君身后,眼眸都不敢四处瞟。
“别怕,没事。”,谢见君安抚了他二人两句,将包袱里一早准备好的文书都递给兵吏。
兵吏草草地翻看了两眼,便将三人放行。
“阿兄,府城的大门可真高啊,我仰着脑袋都看不到顶呢!”,过了城门后,满崽才敢开口说话,转头又被这府城里的繁华景象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