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了牧原的事,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李相夷像倒豆子一样,把这段时间的事都讲给了芩婆听。李莲花在旁边跟着听,几次三番想要纠正李相夷那些对自己伤势的添油加醋。
芩婆一大把年纪了,这回还是近年来头一次这么生气。李莲花好说歹说劝她放下了剑,免去了云彼丘被砍的遭遇。
芩婆恨铁不成钢地狠瞪他一眼,拽着李莲花耳朵开始数落。她怒火中烧,手里哆哆嗦嗦的连剑都拿不稳,索性一把摔在了桌上。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以前那么一个桀骜不驯,受了丁点委屈都要讨回来的小徒弟,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芩婆对他那副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模样恨的牙痒痒,身中剧毒,被害至今,他居然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不恨了便全都放过了。可她落下的巴掌在看到徒弟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时,却又停滞在空中,偏偏下不去手。
真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她与漆木山一生无子,收了两个徒弟,是真心当亲生的看待。可如今大徒弟不仅失踪,还害得她小徒弟落得如今。
芩婆急火攻心,只觉眼前一阵恍惚,捂着额角跌坐在了石凳上。李相夷与李莲花一惊,连忙冲到她跟前,却见芩婆摆了摆手。
“……唉……”
她长叹一声,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痛心。长久的沉默后,李莲花听见她道,“罢了……”
“……既然回家来了,那便在这安生待着。等你这毒什么时候解了,什么时候再跟我提下山的事。”
李莲花抬头欲言又止,芩婆登时便狠瞪过去。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安分在地上跪着。
芩婆看的他糟心,赶紧挥手叫李相夷拉他出去了。眼看着两个徒弟出了屋子,又关了门,芩婆这才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柄残破断刃。
断刃残破不堪,隐约能看出来是一把长剑的碎片。刃身已经生锈了,实在是有些年头。只有刃身与刃柄相接的护具上模糊地刻着几个字符,已经看得不太真了。
芩婆取下断刃,手指摩挲着剑柄末端,最后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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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拉着李莲花出了门,走在庭院前的竹林前。
陈述往事花了太多时间,此时天色渐晚,月亮已经冒了头。晚风刮的有些大,李莲花拢了拢狐裘,仰头看着风吹的竹叶簌簌。李相夷走在他身后,忽然道:“你去看个东西。”
李莲花回头看他,“什么?”
两人相隔而望,竹叶飘落在李相夷衣襟上,被他抬手扫开。红衣少年眉眼间沉沉,抬眸仰望,“去看看在你以前住的卧房吧。叫方多病一起去。”
李相夷说着,抬脚慢慢走到李莲花面前,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丝。轻声道:“看完去找师母,把方多病的身世说了。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李莲花低头瞥了眼他收回去的手,“你去哪?”
“去见个故人。”
李相夷足尖一点,飞身踏上竹林,只单脚踩在竹竿上,回头望看他,李莲花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李莲花听见他说,“回去吧,李莲花。”
红影翩然消失在月色中,李莲花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才在方多病的呼唤中回了院子。
两人回了李莲花儿时的卧房,他还记得李相夷说的话,感念过去时还不忘找东西。最后方多病在以前单孤刀的床榻上翻了个木匣出来。
木匣被抱在枕巾里,伪装成枕头的模样躺在床榻上。李莲花沉默着拆开盒子,只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他与单孤刀从前的小物件。
有木制的粗糙刀剑,小玩具,甚至还有一些逢年过节时李相夷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这些在李莲花眼里,都是过去生活的回忆。他正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出神,却冷不丁的被塞了一只小银弩到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