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家两个老的在家里号丧,说让红豆给亲孙子赔命,听的很不像话,没过几日县里听说了这家情况的大闺女都赶过来了。
谷芽这才知道,原来豆娘家前头还有几个闺女。
大闺女好些,被卖去做了丫鬟。生二闺女之后三胎是得粮。大夫诊脉说是儿子,于是一家人打包把二闺女卖去了妓院。后来就是红豆香豆姐妹。
这家里再不待见,也就剩她和香豆了。眼看她爹没孩子了,徐家只能想办法让红豆招赘。
大满娘听了也叹气,心说这豆儿家跟火坑似的,红豆眼看是待不下去了,香豆年纪还小呢。再说招赘能是什么好的。她还想劝红豆。结果红豆转头就要跟二姐走,谁劝都不好使。
谷芽得知这个事情跑了十里地,让她想清楚再说。
红豆顶着张肿脸摇头:“你别劝我,这家我待不下去了。”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自己在家,父母一定会把香豆卖了招赘,总是要弄个男人撑起门面!而她离开家,起码香豆不必被卖了。
她那个穿红戴绿的姐姐就坐在牛车上,胳膊懒洋洋的拄在草垛上,一只手摇着扇子扇风。谷芽把人拉到旁边角落说:“你家里待不下去是一回事,你不是说过两年嫁了人就能出门,你跟你二姐没相处过几年,我听说城里有些布纺招工。”
“再差也就当表子,我还能怎么样。”红豆抬起头,眼里满是痛苦和麻木。
“总好过在这家里受气,还吃不饱饭。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谷芽!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想啥,我想我就这一条贱命,怎么活也是活。还管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声干什么?”她边说着,远处几个躲在篱笆后面的几个女孩,挤挤挨挨的露出半个头,她们也没人出来和红豆道别,都知道日后怕是见不了面了。
红豆低声说:“我家在村里还有啥名声呢。”
半天,谷芽才无奈的说:“行吧,我劝不了你。你要是想通了,便回来找我也行。这县城离咱们村也不远。我待会送送你,送你去县里我再回去。”她说着,手里一个冰凉的漆镯塞到了对方手里。
“你拿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算是个留个念想。”
这回红豆没有拒绝。她让谷芽上了牛车。牛车慢吞吞的往前走,时不时踩一脚坑坑洼洼的泥路。等到了县里。红豆这才知道,二姐既不是卖到了“怡红院”也不是“香满楼”而是胡同巷子里。
这片巷子都是暗娼。比起那些明面上交税的妓院。这里来去自由些。
生意
红豆二姐把她安顿在杏花巷一处偏房里。以前是烧炉子的地方,从墙角延伸出的屋檐搭起来的半边屋子。现在给她架起了一张床。其实就是两条长板凳上面多了个木板。暗娼们的主顾最好的是来往的客商,年老色衰的就只能接码头的工人。
只不过这阵子下雨,码头没船。客人上门的就少了。屋檐下站着不少莺莺燕燕,看着成串的雨滴落下来。整条街都浸在水里似的。朦朦胧胧的看到几张面无表情的人脸,那些姑娘就敞着门坐在黑漆漆的堂屋里。潮气倒灌进了屋子,却没人在意。
还有些小些的丫头探头探脑。看到实在没客人了。这才把院门合上。
红豆低眉顺眼的提着一个小包袱进了偏房。看着四处阴森的墙壁。听着院外那个春兰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对二姐的遭遇又有的全新的认识。
她只知道自己二姐去了很远的地方。有人说豆娘家不做人,把亲闺女卖到那种地方,提到二姐也是不屑居多。连红豆都不愿意听人提起她。
可也是二姐,给了自己一条活路。红豆心里暗自下了决心,的粮的死她终归是摆脱不了,这或许是她一辈子的梦魇,可事已至此,便也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姐,谷芽是个好姑娘。”
见谷芽走了,她摸了摸手里的镯子。这是谷芽走的时候塞给她的。而另一旁的亲姐见多识广,人情冷暖早就体会了个遍,二姐冷笑一声。说:“她挺好心,可也帮不了你什么。”
又说:“女人的命都不好,生来就是要填债的。”
说着蹲下来,拉住红豆的手掌。一双眼睛含泪的看向她:“我自从走上这条路,就知道后路再没有的。以前我不知道爹娘还那般折磨你,若是你跟我一样,在家里呆的活不下去,不如跟着姐姐呢,怎么也不会少了你一口饭吃。”
她实话实说,另一层原因不方便细说。那就是她正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她出身低,去的也不是香满楼那种地方,老鸨给不起资源让她们学琴棋书画,比起那些精通诗书,弹琴奏乐的女子比起来。又低贱了不少。
只有来往外地客商不介意。这些人大多也不是附会风雅的类型。常常带着歌姬舞姬参加宴席。这些姑娘也只需要应酬喝酒,再加两句解语花的善解人意,和几句相间小调,就足够应付差事了。
可惜徐二姐到现在为止,论相貌她不算出众,年纪也不小了。和其他姑娘相比,手上人脉不少。可还是要退居二线,暂避锋芒。巷子里的妈妈并不介意手下的姑娘各凭本事,总之赚的钱她都有抽成。剩下的银钱徐二姐准备再看看有没有年纪小些的苗子慢慢培养。
红豆抿了抿唇,跟着二姐出来她就做好了准备。如今心口确实跳得厉害。她抬起手捂住胸口。却见二姐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手腕。
“这是何物?”徐二姐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一下看出妹妹手里的镯子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