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子就问对人了,前几日嵩阳的渡口上,有一个贵人下船,那身份,老妇在码头搬搬抗抗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身份贵重的贵人,您猜猜是谁?”
萧俪笑而不语,嵩阳这么个小破地方,能有多贵的人?
那老妇也不等萧俪搭话,口若悬河的说到“那贵人的行李足足有四十箱,跟着的家眷不下二十人,虽然都蒙了面纱,可影影绰绰却能瞧出,个个都是美人,和您身侧的这二位比,不遑多让啊。”
“就连咱们嵩阳的县令奶奶,都亲自来接拜了。”
老妇回了回头,一双眸子瞧着萧俪,兴奋的问道“娘子,您绝对猜不到是什么样的贵人。”
车妇的话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萧俪顺着她的话问“哦,那您给说说,是什么样的贵人?”
“嘿嘿,本来老妇也是不知的,只是巧了,当时被喊去替贵人搬箱子,离得近了些,听着咱们县令奶奶跪拜的时候,喊得是‘参见端王殿下’”
萧俪有些诧异,居然还是个皇女,还没来的及多想,怀中人的身子忽然就颤了一下。
萧俪低头看去,见柳修筠面上一片惨白,眼中有惊恐的神色,关心的问他“怎么了?”
那车妇也回过头来看,见了柳修筠的被吓着了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道:“对不住了,这皇亲国戚的名头,将您夫郎吓着了”
柳修筠已经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了。
‘端王殿下’,这世间只有一个端王殿下。
那个上辈子他伺候了五年的端王,最后亲口下令将他处死的端王。
她现在不是该在岭南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柳修筠的脸色越来越白,指节扣在萧俪的手腕上,将她的手捏的发白。萧俪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关切的问“怎么了柳柳?”
一连唤了两声,柳修筠那慌乱的眸子才聚起了神色。
萧俪的面庞映入他的瞳孔中,柳修筠像是见了救星。一双美眸不错眼的瞧着她,抓着萧俪手腕的指节愈发用力。
就连对面的赵怜儿都看出了他的反常,担忧的问道“公子是不是不舒服?”
二人的目光都落下他面上,马车驶过一个坑洼的地带,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柳修筠没有防备,失了重心,一下跌入了萧俪的怀中。
萧俪稳稳的将他护住了。
他的头靠在萧俪的肩上,鼻尖萦绕着女子温热的气息。
柳修筠贪婪的呼吸着,得救了,他已经得救了,那些噩梦一般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了。
柳修筠在心中默念良久,才轻声对萧俪答道“刚刚忽然心口疼了一下。”
萧俪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心口疼的话,面上应该是痛苦的表情,可刚刚柳修筠眸子里更多的是恐惧。
但是眼下柳修筠靠在她的肩上,脆弱的不像话,她也不好深问。
只得将他的手揽到自己的手心,紧紧的握着,多给他些安全感。
那车妇吓到了小郎君,不敢再张口了,心里却ren不住吐槽,大户人家的夫侍,果然是娇娇弱弱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一点儿也不顶事儿。
她纵然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得老老实实的驾着车,将人送到了院外。
萧俪扶着柳修筠下车,顺便吩咐了守在院外的杨絮,让她帮着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才带着柳修筠回房间。
柳修筠自打听到端王来了嵩阳,心里就慌的厉害,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前世他刚到陇南,就听说了端王的美名,皆说端王殿下不光长得温婉和煦,对待下位者从来不摆皇女的架子,怜贫惜弱,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宅心仁厚。
他到了陇南没几日,就被一顶小轿抬入了王府,府中嬷嬷来教他规矩。
大部分规矩都是大户人家皆有的,唯有一条,嬷嬷叮嘱了两遍,说殿下最不喜男子伺候的时候口出异声,所以无论何种情况,都得ren住了。
若是乱喊乱叫,扰了殿下,下场谁也担不起。
那时候他还懵懂无知,不知道有些人看着慈眉shan目,却因为自己身有暗疾,便在床榻之间凌虐男子为乐。
一想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鞭子,烛油,柳修筠身子就会ren不住的颤栗。
萧俪见柳修筠单手捂着心口t,肩膀时不时的发抖,心中的狐疑越发重了。
他为什么一听端王的名头,反应这样大?
萧俪也搜寻了一遍原身的记忆,她确实知道有端王这么一号人物。
零星的信息拼凑了一番,只知道她是个没有父族的皇女,生父出生低微还早逝了,她也不受陛下的宠爱。所以刚成年就被封了出去,还是陇南这样地方。内有瘴气,外有戎狄。
当时他们几个世家子聚在一起处,笑谈此事,还颇为志骄意满,说皇女又如何,爹不疼娘不爱的,还不她们来的舒坦。
这样默默无闻的皇女,又早早的离开了上京,想想和柳修筠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萧俪疑惑的问道:“柳柳,你听说过端王?”
萧俪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靠在萧俪的肩上,轻轻抬头像萧俪的面上看去,萧俪的眸子漆黑如墨,似有星辰,看着你的时候温柔坦荡。
虽然端王的目光看似也是悲悯众生,实则她眼中的笑意永远到不了眼底,有时候越是笑,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萧俪关切的望着他,柳修筠很快错开了眼珠,上一世自己那些肮脏的过去,如果被萧俪知晓,他都不敢去想,萧俪会用多么嫌恶的目光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