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让他起来,赵怜儿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压下他刚抬起的手,无声的对他摇了摇头。
在他愣神之际,赵怜儿朝着银霜冷声道“抬头”
银霜的双腿任跪着,只是慢慢的直起了上身,扬起了脸,低眉顺目的,不敢直视面前一站一坐的二人。
余光瞥见赵怜儿拧了帕子,递给柳修筠,柳修筠拿着温热的锦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水葱一般的手指。
柳修筠缓缓开口“昨天在花船上,都有谁伺候在萧娘子身侧?”
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银霜轻声答道“回郎主,昨天娘子身边没有人伺候,奴才也只是给娘子弹了几首琵琶曲子。”
事实如此,银霜不敢隐瞒,况且这么说,上首的这位应该会高兴些,觉得他不得家主喜欢,就不会那么为难他了。
以后只要在院子里面,总是有机会能伺候家主的,眼下最重要的是ren到那一天去。
银霜的话和萧俪昨夜所说,一般无二。柳修筠得了这话,眼中的目光柔软了下来。
或许真的如萧俪所说,等回了上京,就把他送走了。
柳修筠在心里希冀着,一想到上京,他忽然想起,昨晚萧俪说,过段时间就要回上京了。
过段时间是多久?听萧俪那语气,好像很快就要回去了。
他心中又有些不安,在这里,他可以独占着萧俪,回了上京就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了。
他烦闷的将手上的帕子扔回盆中,帕子威势的力道,溅起了几滴水珠,洒出盆外。
跪着的银霜小脸白了几分,柳修筠觉得欺负这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淡淡的道“起来吧。”
银霜琢磨不透柳修筠的想法,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的起来了。
边上的赵怜儿又吩咐道“扫完院子,就去把郎主的床榻收拾了”
银霜得了吩咐,低头应了,刚准备抬脚,那倨傲的声音又起“还有,以后这些事情自己要有眼力见,别尽等着我吩咐。”
柳修筠心中窘迫,待到人走远了,才扭头看向赵怜儿,语气中有嗔怪“你做什么让他去帮我收拾……收拾床榻。”
“我的公子啊,就是得让他知道,谁最得家主的宠爱,心中好有个震慑之意,免得叫他存些不该有的心思,觉着自己能越过您去。”
“这些楼子里出来的,最是会装可怜扮柔弱,您可别别让萧娘子被他给哄去了。”
柳修筠听着这些话,心中烦闷,却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萧俪是哪里来的钱,给他赎身的?
柳修筠摩挲着手腕上的珠链,在心中想了几种可能,要么柳絮身上还有银钱,要么是和萧俪一起同去的江楚,曾雁兰给付的钱。
到底是那种他也拿不准,倒是对萧俪这两个同窗,有了几分抵触。
这次去花船,就是她们二人撺掇的。
如若不然,萧俪这样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还带了人回来。柳修筠越想越气,已经在心中将二人划拨到狐朋狗友那一列,盘算着要怎样侧面劝劝萧俪,少和他们来往。
他无意识的小动作落在赵怜儿眼中,赵怜儿眼尖的瞅见了他手腕上的珠链,惊奇道“呀,我才发现,公子手上多了个新玩意,定然是娘子给的吧?”
“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呢”
赵怜儿说完这话,没成想柳修筠面皮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眼神慌乱的瞧了自己手上的珠链,极快的缩了缩手,拢在了袖中。
他的反应,像是被人窥见了最为隐秘之事。
赵怜儿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不就是最为寻常的夸赞吗,怎么这么大反应?
‘粉粉嫩嫩’这四个字一出来,柳修筠身子里的血液,腾的一瞬就翻腾了起来。
萧俪昨夜将珠链套上去的时候,将烛火移了过来,也是这样夸赞他的。
今日又从赵怜儿口中说了出来,那一瞬间,昨夜的事情像是被人窥见了一般。
他慌乱的将珠链藏起来,抬眼对上赵怜儿的眸子,里尽是疑惑的神色,柳修筠的心才稍稍放宽了些。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错了眼眸温声道:“你去把银霜叫来,我还有事情问他”
“是”
柳修筠没有等太久,赵怜儿就带着银霜过来了。
赵怜儿默默的站在柳修筠身侧,银霜这次端了一杯茶,双膝跪t地,双手捧了茶盏,将茶递到了柳修筠面前,恭敬的道“请郎主用茶”
那高度合宜,柳修筠轻轻一抬手就能取到。
他这模样谦卑至极,不由的却让柳修筠想起,萧俪昨夜跟他说,是这个银霜拽着她的衣袖,哭的实在可怜,她才将人给带回来。
真真是应了赵怜儿那一句:‘这些楼子里出来的,最是会装可怜扮柔弱。’
他转了转眼珠,将目光从茶盏移到他细嫩的腰肢上,又在他的脖颈处扫了几眼,眼前的手因为举着茶盏久了,已开始微微颤抖。
柳修筠慢条斯理的道“放着吧”
他心中对这个银霜没什么好印象,也没叫他起来,开门见山的问他“昨晚上谁出的银子,将你赎出来的?”
银霜一早上被叫来两次,这回眼前的人,周身都萦绕这一股子冷意,吓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萧俪昨天在路上,特别交代了他,不允许他向他人透露,昨晚在花船三楼的事情。
柳修筠目光冷冽,直直的盯着他,银霜的后背已经冒冷汗了。
他白着一张脸,半响不答话,边上的赵怜儿眯了眯眼睛,冷声道“郎主问你话呢,哑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