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开完药,又叮嘱了几句:“病人思绪重,不利于气血运转,心境要放开,否则再好的药石也是无用。”
柳修筠眼底的担忧之色更浓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俪让候在门口的柳絮将大夫送走。
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人,不知怎的,柳修筠心中除了担忧竟还有些慌乱。
之前他和萧俪单独相处,就是惊心动魄,状况百出,虽然丢脸,但好歹只有他们二人。
但现在父亲也在,他和萧俪同处一室,萧俪这般自发的帮着他,没得让他有一种,自己做了坏事,和情娘相处,被长辈撞破的感觉。
柳修筠面上有些发红,柳父却开口,他挣扎着起身道:“萧娘子有礼了”
柳修筠见状赶紧来扶,萧俪也起身上前还礼:“柳伯父有礼了,您身子不舒服,快歇着吧,有什么事情,吩咐晚辈即可。”
“我这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了,那里用得着人参来吊汤,我妻家如今遭了难,我父子二人没有什么能回报娘子,就不劳烦娘子破费了。命数自有天定,不必强留。”
柳修筠心疼的劝道:“爹爹,您别说丧气话”
萧俪目光扫过二人,品了品这话里面的意思,看来是怕我欺负了他儿子。
心中斟酌了一番,还是觉得让病人放心才好,把话给说开了的好,她拱手郑重的说到:“伯父,我对令郎一见如故,柳公子神仙般的人,不该受这样的磋磨,所以我想帮柳公子摆脱流犯的身份,然后让他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安平平淡淡的过下辈子。”
柳父浑浊的双眼忽然就放出了溢彩,他望向儿子,见他一副小儿郎,扭捏着不吭气的样子,就知道这话他早就知道了,而且他这个傻儿子,八成是陷进去了。
柳父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萧娘子看上去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像是个端方有品的人,若真能救了儿子出火海,跟着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就算侥幸脱逃了,他的儿子也摆脱不了罪臣之子的身份,上不了官府的婚书户籍,一辈子见不得光。
况且,他们现在这境遇,也没得选啊。
柳父静默良久,才认命的开口道“那多谢萧娘子了。”
“伯父客气了,既然无事,我先告退了。”萧俪看了一眼柳修筠,见他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便准备告辞。
待到萧俪出了门,柳父将目光转向儿子,问:“这些话,她同你说过了吗t?”
柳修筠不敢看父亲那锐利的眼睛,轻轻的道“说过了”
“她果真没碰你?”柳父的眼睛像苍鹰一般,定定地盯着儿子面上的反应,像是要把他看穿。
柳修筠不自在的缩了缩肩“爹爹,真的没有”
“好”柳父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郑重的叮嘱他:“她既喜欢你,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既然说要救你出火坑,那你就等着。”
柳父话风一转,语气变得冷冽严肃“但是在她真正将你救走之前,你万万不可失了身子。”
柳修筠听了这直白的话语,脸上臊的绯红,嗔怪道:“爹爹,您都说到那里去了。”
“你一定要切记”柳父在心里发急,他这个儿子,从小被他如珠如玉的呵护着,对女人不了解,可他知道,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就拿她妻主来说,他们婚后也算是夫妻恩爱,也还是陆陆续续纳了几个偏房。
那女子现在是一往情深,可若真是随随便便就得了手,没过几日又腻歪了,再加上救他出去定是一路风波曲折,保不齐就撒手不管了。
虽然让自己的儿子用身子去吊女人,这事不耻,一个正常当父亲的,那里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可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柳修筠知道他父亲为他考虑,萧俪的话,他纵然心动,可是要让他放弃父亲,自己跟着萧俪逃走,他实在是做不来。
况且上辈子的他,将希望寄托在端王身上,初识之时,端王也算是个温润端方的君子,她承诺会帮他救出家人,让他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说那些承诺的时候,目光虽然不像萧俪那般坦荡阳光,但也是有那么几分真情。他心动了,他将她当做一根浮木,紧紧的攀附着,讨好着,可最后呢,他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被她亲手推出去,平息民愤。
柳修筠甩了甩头,努力不去想那些屈辱的事情,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了萧俪的笑脸。
可能她真的喜欢过那个‘谪仙公子’柳修筠,可现在的柳修筠,身子虽然干净,心却脏透了。
即便是跟他走了又能怎么样呢,女人的薄情和多情,他早就领教过了,现在说的海誓山盟,时日久了,他不过是在她后院之中的一株小花朵,同其它花儿一样,等着那么一丝丝的雨露。
她帮他父亲延医用药,他没什么好报答的,唯有这幅身子,她想要,他就给她。
他就当在这船上做了个美梦,梦醒之后,各自天涯,还能有几分美好的回忆。
柳父见儿子不吭声,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他望着窗外萧俪消失的背影,有些无奈道:“你去送送吧,毕竟还得靠着她将你救出去,咱们现在也不能像大家公子一般矜持了,该给甜头的还是要给,欲拒还迎,只是别做到最后一步就成。”
柳父只觉得自己把儿子教得跟一个倌儿似得,心中悲恸,不想儿子看出来,便催促着他走
“去吧”
柳修筠被赶了出来,他朝着记忆的路线,去寻萧俪,远远的望着萧俪身侧依偎这一个男子。
柳修筠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