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是梁帝与高贵妃的独子,二皇子郁云洛,如今还未及冠,半披着乌发,粉面红唇,男生女相,十分肖似高贵妃。
待给他母妃请完安便大咧咧地往贵妃榻上一坐,左腿往右膝上一搭,显得散漫又矜贵。
“没规矩。”高贵妃自来拿这个宝贝儿子没辙,挥挥手让不时偷看的宫女们退下了,有些担忧地看着儿子,“你说,陛下将她送来我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你做的事了?我就说让你不要那么快就出手,人是言公公亲自接回来的,当年的事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哎,要不是当初那个贱婢,事情早就水落石出了,还用得着现在猜来猜去…总之,娘一定会将那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你不要轻举妄动惹你父皇不喜,知不知道。”
“母妃不要着急才是。”郁云洛的声音与长相截然不同,竟是略带沙哑的磁性,缓缓道来间自带贵气的慵懒,让人听着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红色马鞭,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凤眸眼尾上扬宛如月牙,挑出一抹异常邪佞妄为的阴鸷,“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会惹父皇不喜。”
看他这样,高贵妃更是头大,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你还要做什么?”
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没人比她更清楚,打小就主意大着呢,也就他舅舅的话还能听进去。
舜华殿早就用上了冰,冰鉴里满满的冰,里面还镇着各种新鲜瓜果,保证什么时候吃都是凉的。
郁云洛随手一鞭子就抽碎了里面的西瓜,红色的瓜肉被炸得四分五裂,他嘴角漾出一抹暗含期待的微笑。
那就要看那个女人对齐王来说有多重要了。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的阿沅此时正一个头两个大,原因很简单,她迷路了。
四周丛竹茏葱,拳石翠草,美景如斯,她却毫无欣赏的心,这地没来过啊!
阿沅用力敲了敲头,怎么搞得,连路都记不住,你还行不行了!
路过的宫女对她投来疑惑且戒备的眼神,不行,再这么下去,她离被抓不远矣。可是要跟别人比手语问路也会引起怀疑,把人招来就不妙了,阿沅擦了擦头上的汗,一猫腰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她需要先找个地方静一静
阿沅背靠大树,上下左右瞄了一圈,空无一人,很好,安全!
她脱下了鞋子,双手握在胸前,虔诚地默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诸位神明圣尊求你们给小女子指一条明路,让我顺利找到二郎,拜托,拜托了。
她屈着一条腿朝天拜了三拜,然后闭眼把鞋往上用力一扔,再一睁眼。
哎,我鞋呢?
阿沅单脚蹦跶了一圈,最后才发现那只杏色藤枝绣鞋因为抛得太用力,挂在了树梢上,摇啊摇,远远望着颇有几分别样的风致。
…
呵,怪不得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孔子他老人家有大智慧啊!
阿沅把裙摆塞在了腰间,搓了搓手心,抱住树身向上一跃。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叫声,吓得阿沅从树上出溜了下来,也顾不得鞋了,踮着脚掉头撒手狂奔,犹如一只看见黄鼠狼的鸡。
“跑什么跑,快给杂家站住了。”
他们竟然还追了过来。
阿沅欲哭无泪,索性甩开了臂膀竟往没人的地方钻,七绕八拐的,把自己都快绕晕了,但是好在成功甩掉了追兵。
拨开石榴树细长的枝条,透过层层树影,只见斜前方有棵异常粗壮的石楠树,浓翠遮日,繁茂枝叶下对立站着两名长相极为相似的男子,墨袍对黄衫,玉冠对金冕,就连身高都差不多。
咦,怎么会有两个二郎?
阿沅揉了揉眼睛,捡起几枝断了的树枝举在头顶权当做伪装,弯下腰、踮起脚,鬼鬼祟祟地潜伏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还是有区别的,右首那人肤色尤为苍白,华丽的黄色直缀被他的肤色衬托出一种近似金属的冷感,清秀俊雅的面容上却有一双十分忧郁的眼睛,唇色发淡,有种易碎的美。
“齐王如此勤见父皇,真让孤自愧不如。不过孤劝你一句,到此为止吧,做人不要太厚颜无耻。”
那人说话中气略有不足,不过孤是什么的自称啊,怪怪的,阿沅听得断断续续并不真切,往前又凑了凑。
郁望舒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只能听见他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你身体怎么样了?”
“用不着你管。”那人皱眉。
“我来这儿的目的和你想的不一样。”
阿沅暗自称奇,那人说话可不太客气,二郎竟然没有反唇相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那人似乎是不信他的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闹出来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
“总之跟你没关系,你多什么心。”郁望舒的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阿沅暗暗点头,嗯,这才是二郎。
“孤多不多心轮不到你管,少放肆!”那人变得有些激动,好像一口气没喘上来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
郁望舒上前几步转了过来,挡在了风口处,阿沅这才看清他的右脸竟然又红又肿,大为吃惊:这是怎么搞得!
“你多不多心的确跟我没关系,你管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他道。
“站住。”那人重新挡住了郁望舒的去路,“你是怕孤这被风吹两下就会垮的身子赖上你?郁望舒,你有本事看着孤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郁望舒竟然后退了半步,眼神又片刻的迟疑随即恢复如常:“随你怎么想,臣请太子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