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颠着去了周氏的马车,先把霞初叫了出去,把事情一说,霞初不敢耽搁,忙回车里禀告了周氏。
周氏听完眼珠子一扫回来的颓败,眼里闪烁着算计:“哈,这真是太好了!你亲自带他们进府,一定安排好了,决不能被他们的人先发现了。”
“奴婢省得。”霞初郑重应道。
阿沅的马车排在周氏的后面,因为周氏卸的东西多,让她们等了好一阵子,小桃觉得对方故意拖延,想下车去催催。
阿沅没让她去,等等就等等,这有什么的,还说小桃是上火了,回去得多喝两碗绿豆汤,去去火气。
好不容易完事了,小桃跳下车放好脚蹬,阿沅一脚踩上去,忽然从人群里扑出来一个女人,抱着阿沅的腿大声哭喊:“我的儿啊,娘找得你好苦啊。”
这到底是演的哪出?!
阿沅人傻了。
小桃吓了一跳,随即沉下来脸就去拉她:“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这儿可是王府,快来人,把这个疯子拉出去!”
“别别别,阿沅,是我啊。”之前那名年长的男人跟在跟头跑过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指着鼻子问阿沅,“你不记得我了?”
【里正,你怎么在这儿?这女人你认识?】阿沅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他正是阿沅村子的里正,姓韩,他媳妇对她和阿婆一直都很照顾。
韩里正身后紧跟着一位长相英俊的男子,他激动地盯着阿沅,上前把跪在阿沅脚下的女人拉了起来:“晚娘,起来再说,别吓着孩子。”
那名被叫“晚娘”的女子跟水做的一样,从头到尾一直哭个不停,哭得差点背过气去,那男子只能搂着她,低头轻声安慰了几声,晚娘这才收了哭声。
男子这才抬头,他的眼圈不知何时也红了:“阿沅,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们找到你了。”
嗡地一声。
阿沅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不停回响他们刚刚说过的话。
“亲生父母”、“苦心人”、“我是你娘!”
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袋怎么不转了,什么听不懂了…
阿沅呆呆的,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反应。
韩里急得跳脚:“阿沅,他们真的是你的亲身父母啊。本来我带着他们去了陵水村,才听崔大娘说了你的事,我带着他们巴巴地找来,结果你们又去什么…西郊,我们等了三天,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
男子反而按住韩里正的肩膀,特别包容地看向阿沅:“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有些突然,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嗯,对,是该慢慢说慢慢说…
阿沅讷讷地点头,脚下没踩稳,一下子从车凳上栽了下来。
“怎么回事?”
眼前一暗,郁望舒已闻讯赶来,如一座傲然的雪峰矗立在阿沅身前,稳稳地接住了她,他低头,眼里的冰霜瞬间化为春风,“你还好吗?”
阿沅清澈的眼底映着他略带不安的面容,喃喃地比划道:
【二郎,我好像找到亲人了。】
“你爹祖上是官家出身,可惜后来没落了,到了你祖父这一辈为了养家糊口只得改行商道,当年我和你爹天南海北到处走商,途中意外有了身孕,一商量决定还是回老家,咱们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喝,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结果刚生下你,老家就发了水,田地、房子什么都淹了。那水没过人的腰,我只能把你放在木盆里,结果一个没留意,你就被冲走了!这么多年,我和你爹一直到处找你,只希望老天开眼,让我的女儿还活着,让我能抱她一下,给她赔个不是”
“扑通”一声,晚娘竟然给阿沅跪下了,泣不成声地道,“都是娘的错,娘当时要是不撒手,就不会骨肉分离这么多年!娘该死啊!”
听到一半的时候,阿沅的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再有这一跪,她哪还受得了,咬着牙不让泪珠落下,身形一动就想要过去相认,却被郁望舒按住了手臂。
“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前,这位夫人还是先不要胡乱攀扯得好。”
晚娘愣住了,阿沅也冷静下来了,二郎说得对,口说无凭。
男人把晚娘搂起来,看得出来他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个当口还能跟郁望舒客气地赔不是:“是我娘子太激动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阿沅冲着郁望舒一顿乱比划,动作快得郁望舒都有些看不明白,只能先安抚她:“我知道,你也冷静点,事情总要弄清楚才好。”
那边,晚娘哭着推开丈夫:“我怎么能不激动,她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我们找了她二十年,你叫我怎么不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男人也安抚地拍了拍晚娘的背。
韩里正这个时候拿出一件小孩儿的红肚兜,递给阿沅:“阿沅,这是你阿婆死之前特意交给你婶子保管的,说是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的,要是以后有人来找你,可以凭这个相认。”
那件肚兜保存得特别好,颜色鲜亮得还跟新的似的,大红的底子上面绣着辟邪的五毒,针法细腻讲究,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农户之手,肚兜的最末端绣着“沅凝”两个大字。
阿婆大字也不识,当时找人认,那人也是个二把刀,只认出了第一个,从此便把那个孩子叫阿沅。
她一直替阿沅保管着肚兜,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当年在最后一口气之前,把这东西托付给韩里正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