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望舒看得有些挪不开眼,声音不可思议地低柔:“嫂嫂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拿了些泡脚的药和膏药。”
他姿态放得这么低,阿沅不忍推拒,手指荡开遮面的纱帐,茶眸抬起,微微湿润地望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郁望舒在背后扣紧左手,掌心那道阿沅无意划伤的伤口被扳指上的纹路磨破,还未愈合的皮肤再度撕开,鲜血顺着纹路蔓延。
什么味道?
阿沅嗅了嗅鼻子,疑惑地看着他。
郁望舒拿出药包和膏药:“这是专治风湿的太医开的方子。”
阿沅冬天摔进过河里,因为不能出声冻了小半个时辰才被郁望舒发现救了上来,自此每到阴天下雨她的膝盖就酸疼难耐,厉害的时候疼得直打滚。
阿沅揉了揉膝盖,缓缓点了下头,正要下地去找打水,没想到郁望舒竟然亲自去端水,蹲下身子挽起了袖子,明显是要服侍她洗脚。
她蜷起腿坐在床上死活不肯不跟让他碰。
【你不用这样的。】
郁望舒与她平视,幽幽地说道:“嫂嫂,我心难安。”
只要一想到她在雨中无声吶喊的样子,他就恨不得用一把刀直插进心窝,再狠狠来回翻搅,让碎肉合着血滋滋地往外流。
他有罪,老天怎么惩罚他都行,唯独不能用阿沅,只有阿沅是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是他永不凋零的花,用心血浇筑也在所不惜。
一个人的深情往往是最容易打动人的,更何况是郁望舒这样的人,当他用一双本该冷寂绝情的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望过来了,阿沅只能缴械投降,甚至有些无力地松开了手,任人宰割。
郁望舒轻轻托起她小巧的脚掌,掌心的温度热得脚心发烫,阿沅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郁望舒克制地没有握紧,伸手从盆里掬了点热水泼在她的脚背。
“烫吗?”
不烫,他的手才烫呢。
阿沅摇头。
见状,郁望舒才将她的脚轻轻放入木桶里,似乎是在托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白皙的小脚被热水烫得泛起可口的粉红。
“放松。”
他帮她按摩脚踝还有小腿,因为紧张她的肉都是硬硬的。
阿沅有些奇怪地看着认真按摩的男人,这样尊贵的人,就连颜听姝那样的天之骄女都对他趋之若鹜,此刻竟然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
那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又因这份优越感滋生出少许的负罪感,两者相互纠缠,慢慢前者占据了上风,阿沅突然有点慌,有些事情好像开始变了…
就在她想阻止的时候,郁望舒率先开了口:“以后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逼你接受了。”
“我执意送你首饰,你很不舒服吧,是我用错了方式,但你也不要再同我见外。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外人,凡是我有的,我都想给你,从来没考虑过价值几何。如果在你心里,我也一样…重要的话,你首先在乎的应该是我的心意,而不是这东西到底有多贵重,对不对?”
郁望舒扯下架子上的绵帕,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用帕子包住她的一只脚放在膝头,手指拎起帕子的边缘包住小腿,轻柔仔细地擦拭掉她脚上的水珠,就连脚趾缝都不留一丝余地。
“咱们换个位置想,如果你成了郡主或者公主,而我还是林家二郎,你是不是也会同我一样?”
绵帕略微粗糙的触感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阿沅脚趾控制不住地伸开,再紧紧蜷缩,明明发不出声音,却有种喉咙发痒的感觉。阿沅忍不住揪皱了幔帐,急切地想要收回脚,却被他轻松地勾住细白的脚腕,滚烫的手掌似乎想要焊住她的腿。
“告诉我,嫂嫂会不会也同我一样?”
阿沅被他给问住了。
如果真是那样,别说首饰衣裳了,田地房产她也会一并给他置办齐了。他喜欢读书,她就把京城里所有的书店都买下来送他;他喜欢吃枇杷,她就会买下一整座t山都种上枇杷,总之她会倾尽所有让他过得安逸富足。
额头开始冒汗,阿沅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败家子的潜质,可她都是公主了,天下都是她家的了,宠个人怎么了。
再看郁望舒,她彻底泄了气,他说得对,换位思考她只会做得比他还过分,而且如果他表现的这么在意东西贵重的话,她也会觉得俩人生分了。
只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做到真的不在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沅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因此发脾气,哎,其实仔细想想,虽然俩人看起来明显是郁望舒更难以接近,但发脾气的总是她。
从小到大只要俩人起了口角,都是郁望舒让她。
除了她,二郎好像就没有对谁低过头。
烛光下,郁望舒雕刻般的五官意外地柔和,似冰山消融化为涓涓溪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眸光里倾泻而出。
阿沅莫名心虚,不敢再看,嫩滑的小脚宛如一条纯白的锦鲤趁人不注意,从他的掌心溜走。
郁望舒手指微动,似乎还想抓住刚才的触感。
雨声敲击铜铃,发出清润的响声,阿沅见他还跪着,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拍拍床垫,示意他坐。
【二皇子为什么会去咱们村子,他和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哪怕明知她是故意转开话题,郁望舒也没有追究,耐心地同她讲道:“太子郁云澈是先皇后小荀氏所出,先皇后同我母亲是同胞姊妹,外人常用大小荀氏称呼她们。二皇子郁云洛的母亲高氏出身贫寒,却有个能耐的哥哥,这几年高大将军立了不少战功,圣眷正浓,高家平步青云,郁云洛也跟着他舅舅习武,武艺不俗。相反郁云澈自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曾有太医断言他活不到及冠,圣上却还是将郁云澈早早立为太子。”